驀然回首山之虎笑 <h1> 驀然回首</h1><p class="ql-block"> 山長志著</p><p class="ql-block"><br></p><h1> 序</h1><p class="ql-block"> 在文學(xué)作品中，愛與死是永恒的主題。在人類生活中，對愛情的嘔歌，人們永遠(yuǎn)是樂此不彼的。因為，自從世間有了兩性，就產(chǎn)生了兩情相悅，演譯出五彩繽紛的世界。古往今來，人們無時不刻的在歌頌著這一延續(xù)人類生存的偉大情感。</p><p class="ql-block"> 這篇文章是筆者本人一段愛情經(jīng)歷的真實(shí)寫照，生動而翔實(shí)的描繪出了上世紀(jì)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中國在一個特定環(huán)境下，男女青年的愛情故事。眾所周知，在那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的年代，一共六屆學(xué)生同時來到農(nóng)村這個"廣闊地"里，他們給農(nóng)村帶來了生機(jī)勃勃的氣息，隨之而來的是這些青年對前途與命運(yùn)的迷茫。他們在這里生活、勞作，卻又想往著回到城里的家中。在共同生活中，他們產(chǎn)生了愛情，此時的愛情，是純真無邪，不帶任何功利色彩，沒有任何物質(zhì)的要求，就像天堂里的亞當(dāng)和夏娃，是人類最原始最美好的情感。這種情感，在廣闊無垠的蒼穹下飛翔，在彎曲的鄉(xiāng)間小路上延展，在接近原始的勞動中積淀，在現(xiàn)代青年無法想像的艱苦歲月中相濡以沫。這種美好的情感，克制了原始的欲望，帶有強(qiáng)烈的責(zé)任感，深深打下那個時代的烙印。</p><p class="ql-block"> 筆者寫出了他初戀的幸福和激情。這激情蕩漾在長滿金黃色莊稼的土地上，所以它碩果累累，這激情奔跑在農(nóng)村通向縣城的土道上，它張揚(yáng)著泥土的芬芳，這激情展露在夜空下，織女星與牛郎星看了也嫉妒。初戀是美 好的，初戀是寶貴的，有過初戀的人，是一個品嘗過幸福滋味的人，在內(nèi)心深處永遠(yuǎn)保存這份獨(dú)有的珍寶。此時正是筆者從少年過渡到青年時，最純潔的心靈成長期，在他對人間的人情冷暖還有些懵懂的狀態(tài)下，獲得了上蒼賜與他的禮物，他是個幸運(yùn)兒。他此時吮吸著愛情的蜜汁，陶醉在愛情美夢的懷抱中。當(dāng)他為了愛情有個圓滿的結(jié)局，終于回到縣城時，等待他的是無法預(yù)料的現(xiàn)實(shí)。愛情的保鮮期已過，隨之而來的是生活中人們不可避免的物質(zhì)和人事羈絆。當(dāng)這些雜質(zhì)進(jìn)入到純潔的情感中，優(yōu)美的樂章就出現(xiàn)了不和諧音。以至，多年的愛情長跑以分手而告終。筆者沒有被失戀的痛苦擊倒，他始終以強(qiáng)者的姿態(tài)面對生活，面直失敗，才有了"塞翁失馬"的結(jié)局。</p><p class="ql-block"> 筆者筆下的知青生活不僅有愛情的美酒，更有一種積極向上的動力。難能可貴的是，他不因艱苦、貧瘠的生存狀態(tài)而消沉、頹廢，在有限的條件下，去做不懈的努力和新的嘗試，想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去創(chuàng)造自己的幸福。愛情成為他奮進(jìn)的動力源泉。他筆下的知青生活是美好的，浪漫的，充滿青春活力的。</p><p class="ql-block"> 從文章中，也可以看到筆者對待女性的責(zé)任，對他所愛的人及家人的責(zé)任，對家庭的責(zé)任。他的善良、純真、直率、剛烈的性情一覽無余。這一段無果的愛情經(jīng)歷，也許是他走進(jìn)人生的第一課，這一課使他受益非淺，也許他從中領(lǐng)略了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這一課，令他清醒與理智，在失敗和人們的白眼中，他依然挺直了腰桿，去奔突和創(chuàng)造新的前程和幸福。這也是讀者掩卷深思并可受益之處。"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個愛情名句是對戀人們情感的期盼。這是戀愛的第一個層次。"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依消得人憔悴。"這是戀人們的苦戀境界。也是戀愛的第二個層次。終于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找到終生的伴侶，完成人生這一階段的目標(biāo)，此為第三層次吧。</p><p class="ql-block"> 此處筆者的"回首"，翻閱了青春有些發(fā)黃的記憶，重享曾經(jīng)清純蜜意的愛情，撕心裂肺的痛苦已然退色，烈火中燒的嫉妒早已化做平靜和寬容，行云流水的文字與心態(tài)同樣舒緩流暢，字里行間與人生的現(xiàn)狀同樣充實(shí)著步履匆匆的奮進(jìn)與前行，雖是花甲之年回顧之作，依然迸發(fā)著活力與生機(jī)、展望與收獲和滿載而歸的成熟?？闯龉P者良苦用心，以"驀然回首"為本文的主題和標(biāo)題了。</p><h1> 濟(jì)世舊人</h1><h1> </h1><p class="ql-block"> 一九八五年的一個上午，我剛剛主持完生產(chǎn)調(diào)度會，還沒有把記錄本放到辦公桌上，電話鈴聲響了，"今天還真夠忙的，"我正這樣想，拿起電話就接，"喂，您好，哪一位？"對方是一個陌生的女士聲音，沒有直接回答，卻說："請你猜一猜，"我心里有些無奈，這么忙，還讓我猜她是誰?？丛谑且晃粣偠呐暦萆?，就耐著性子把腦海中認(rèn)識的女性搜索一遍，竟沒有找到，停頓了半分鐘，對方又說："請你往家鄉(xiāng)里的人想"。再想，家鄉(xiāng)人？我突然心頭一震，閃過一念，難道會是她？就下意識的脫口說出"你是簡琴！"對方似乎是釋然了，幽幽的說："看來你還沒有把我完全忘掉。"得到了證實(shí)，真的是她，一時，我竟無語了，不知往下說什么，她又說："怎么了，不歡迎我的電話呀？"我有些緩過神來，忙說："歡、歡迎，""那我們見見吧，""好的，什么時候，在哪里呀？""就現(xiàn)在，在省政府南門前，好吧？"看來她有些迫不及待。"好的，那你在那里等我吧，十五分鐘后我就到。"其實(shí)，我何嘗不是呢。</p><p class="ql-block"> 那個年代，企業(yè)里的廠領(lǐng)導(dǎo)還沒有配備專用車，我騎上自行車，一陣風(fēng)般奔向約定的見面地點(diǎn)，心中真是五味雜陳，一時理不出個頭緒來，只想早一點(diǎn)見到一直杳無音信的她，卻沒有想好說些什么。她早就等候在省政府大門前了，當(dāng)我遠(yuǎn)遠(yuǎn)看到她時，我的心不由自主的狂跳起來，只見她婷婷玉立的站在那里，微風(fēng)吹拂她微棕色的長發(fā)，似乎她也有些緊張，兩只手握在胸前，也許是怕心跳出胸膛。再走近些，我看到她上身著黑白條職業(yè)裝，下身是米色褲子，一副國家機(jī)關(guān)職業(yè)女性的打扮。我下了自行車，走到她跟前，我們象一般工作關(guān)系一樣，輕輕的握了握手，這輕輕的一握，猶如一股電流，激活了往昔的全部記憶，仿佛令我又回到了從前的歲月，這是我曾經(jīng)多么熟悉的手啊，又看了看她，容長的面龐還是那么白晰、細(xì)膩，一雙秀目在眉下有些復(fù)雜的表情，卻依然閃爍著我曾熟悉的深情目光，她的容貌沒有改變，還是那么秀麗，那么俊俏，如果說有變化，那就是已找不到當(dāng)年縣城里姑娘的氣質(zhì)。我不知說什么好。還是她有思想準(zhǔn)備，先開口說："你好啊。"打破了一時的窘態(tài)，我也說："你好。"我們都故做平靜，簡單說了說自己的近況，工作單位、職務(wù)、婚姻、孩子等等，大約過了十五分鐘，也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也許因為都是在單位的上班時間，就相互說，到這里吧。又拉了拉手，雙方四目相對，似乎都有些不舍，真是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往事如何說從頭？我畢竟是男人，轉(zhuǎn)過身，蹬上自行車，絕塵而去，我知道，她一定還站在原地凝望著我遠(yuǎn)去的背影，也許眼中閃著留戀的淚光，因為，她就是我十六年前的初戀女友。</p><p class="ql-block"> 這個突如其來的電話和短暫的會面，一下子打開了我記憶的閘門，多年前的往事潮水般的涌上心頭，一波一波，一浪一浪，都展現(xiàn)在記憶的腦海里，既雜亂無章，又脈絡(luò)清晰，好像又翻到了青春的界面，純真無邪的情感，如膠似漆的戀情，撕心裂肺的痛苦，萬般無奈的分離，都令我不堪回首?？蛇@一切，又如疾風(fēng)暴雨似的突然向我襲來，劈頭蓋臉，無遮無攔，真有些萃不及防。</p><h1> 一</h1><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八年，在全國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的大潮中，我也從遼縣的縣城下鄉(xiāng)到了番家公社、昌崗大隊。對于下鄉(xiāng)，我并沒有城里學(xué)生那么大的反差與困難，從距離上，也就離縣城二十幾公里，要說生活環(huán)境，我是在農(nóng)村爺爺奶奶家長大，農(nóng)村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從小就下地到生產(chǎn)隊替爺爺干活掙工分，地里的活，樣樣拿得起放得下。可離開了家，到了新的地方，還是有點(diǎn)生疏。這個下鄉(xiāng)運(yùn)動來得迅猛，大隊還沒有為來的學(xué)生們蓋好房子，我們被分到老鄉(xiāng)家分散住。每天，下地去生產(chǎn)隊里干活，我沒感覺著有什么不適應(yīng)，過半個多月，大隊按公社要求，成立了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當(dāng)然是選一些愛好文藝的俊男靚女參加了，一共有二十六個人，其中九個是男生，我也成為其中之一員。白天下地干活，業(yè)余時間排練節(jié)目和學(xué)跳忠字舞。那時，正是中國的文革時期，全國一片紅色的海洋，人人要唱毛主席語錄歌，要跳忠字舞，（就是唱著毛主席語錄歌，一邊配合著簡單的舞蹈動作）。我在下地時，都要背上紅色的語錄小紅兜，在干活休息和晚飯后，簡單化妝一下，說化妝，其實(shí)就是用紅紙把嘴唇抹一下，自己覺得也挺美的，教社員們跳忠字舞，不論男女老少都得跳。有些老爺子們跳起來，一條腿蹬地，兩只手往下刨，就像鏟地，那動作真令人捧腹?；氐叫麄麝犂?，我就給大家學(xué)這些老爺子們的舞蹈動作，滑稽的表演讓女生們笑得前仰后合，特別是宣傳隊里的兩個女生，一個叫簡琴笑的差了氣兒，一個叫蘇范的笑出了眼淚。說說笑笑正鬧的歡，宣傳隊長來了，要分配節(jié)目，讓簡琴和蘇范排紅燈記的片斷，她倆指著我說，我們演鐵梅和李奶奶，得有李玉和，就讓常智和我們配戲，一塊演吧。這樣，我們?nèi)齻€，就成了一盤架，在一起混的時候就多了起來。那時也沒有什么導(dǎo)演，就是自己摸索著怎么表演，</p> <p class="ql-block">三個人，你幫我怎樣動作和神態(tài)，我教你唱詞和運(yùn)腔，歇下來，嘮嘮學(xué)校和同學(xué)，生產(chǎn)隊里的社員和各自的家庭，總有說不完的話題，一聊起來，還沒有離開學(xué)生時代的氛圍，又開心又親切。我們?nèi)说募叶荚谶|縣城里，一提起，也都恍惚認(rèn)識，蘇范是家中最小的女兒，家境不錯，會打藍(lán)球，性格開朗略帶潑辣，簡琴從小是過繼給姑姑家，也算是獨(dú)生女，稱姑姑為母親，姑父過世，母親又帶她改嫁，找了一位繼父，身世有些漂零，性情活潑又不失溫柔，兩人都是那種高個子身材的漂亮女孩，用現(xiàn)在的眼光說，蘇范更性感一些，但皮膚稍黑，簡琴更苗條一些，善于與周圍的人相處。妙齡少女和男生在一起，更加漾溢著青春的活力和迷人的光彩，在小小的縣城里，她們都是臺面上的時尚女孩。</p><p class="ql-block"> 感覺那時的光陰過得挺快，我在二小隊，簡琴在六小隊，蘇范在四小隊，一晃，就到了年底，大隊成立了青年點(diǎn)，房子也蓋好了，大家從老鄉(xiāng)家搬到集體宿舍住，吃飯在食堂，干活之余我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就更多了。一次，蘇范從家里回來帶兩瓶炸肉醬，一進(jìn)青年點(diǎn)，就給我送來一瓶。在成天吃苞米面大餅子， 喝沒油少鹽大白菜湯的年月，肉醬可是一種珍貴的美味，和我一個屋住的男生眼睛都放出光來，"喝，常智，你好有口福！咱們也來嘗嘗。"我說，"嘗什么嘗，太咸，等吃飯時候再吃。"大家不聽，都拿起筷子從里面尋找肉塊吃。那撲鼻的香氣，讓這些小子們口水直流。不知怎的，我想起了簡琴，就搶過瓶子，蓋上蓋，連說，"行了，行了。"到了吃飯時，我拿上肉醬瓶，先去找到簡琴，一塊打來了飯，又一塊吃上肉醬，告訴她，"這是蘇范從家?guī)淼?。給我一瓶。"簡琴略有些不自然的說，"嗯，挺香的，明兒我回家時，也給你帶一瓶。"別的男生見我和女生在一塊吃，就不好意思再上來搶。有些同學(xué)，相互小聲議論，瞧，蘇范給常智帶東西呢，也有的說，看他們倆吃的多近乎！簡琴低頭吃飯也就不說什么， 我和女生一塊吃著美味的肉醬，心里有些得意，裝做沒聽見，任他們說去。</p><p class="ql-block"> 到年底，公社可能要進(jìn)行匯演，排練就要加緊了。一天傍晚，在小隊干活收了工，好像是簡琴有事出去了，蘇范來找我一塊去大隊部排練節(jié)目，我們倆走在夕陽中，蘇范好像收工后剛洗過了臉，微風(fēng)吹過，嗅到她的雪花膏的香氣，比起我的汗味，聞著挺舒服的。西邊天上一抹紅色的晚霞，鋪襯在淡藍(lán)色的底色上，我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孩，她的面龐也像晚霞的顏色，光彩照人，有幾分興奮，幾分羞澀。我們邊走邊閑聊。她說："你看，你演那個李玉和，我演的是李奶奶，多沒勁，要是他有媳婦該多好，那我就演你媳婦了。大家伙肯定得說，咱倆是天生的一對，你說，是不？" 我當(dāng)時有些木訥的說："你說什么呢，人家李玉和是革命英雄，英雄不能有家，你看，郭建光、楊子榮，方海珍，哪個上戰(zhàn)場還帶著個老婆，不是會拖后腿？"她揚(yáng)起眉毛，媚氣的瞟了我一眼，又舉起小拳頭輕輕打了我一下，說："你呀，可真傻。" 我假裝生氣舉手做要打她狀，她正要躲閃，腳下一不注意，絆到了什么，一個趔跙，歪向了我的身旁，她豐滿的胸脯不經(jīng)意的碰著我，長長的頭發(fā)輕拂著我的胳膊。我一把扶住了她，又立刻松開手，她有些怪嗔的掃了我一眼，說："你是英雄嗎？你也要一個人？"其實(shí)，我明白她的意思，這個人見人愛能歌善舞的女孩，我真的很喜歡，可就是沒有什么心動的感覺，我在期待著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在那個年代，都說文藝宣傳隊盛產(chǎn)愛情的地方，這話不假，凡是能參加宣傳隊的人，不是有文藝天份，就是要有漂亮的外形，這些青年男女聚在一起，從不會缺少碰撞的激情火花，之間情感的糾結(jié)油然而生。有個《草原紅衛(wèi)兵見到毛主席》的群舞的節(jié)目，五個男生和五個女生做騎馬的舞步，我與簡琴都在男女各第一個位置，有相互對視，拉手的動作。每當(dāng)跳到這里，我就特別興奮，舞得也更加起勁，當(dāng)我們對視時，簡琴的眼睛里閃著熱切的光，這光直照進(jìn)我的心里，我的臉上情不自禁的帶著微笑，后來，她告訴我，我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像陽光一樣。就是這陽光一般的微笑，讓她心里暖洋洋的，驅(qū)散了她的一切煩惱和不快。那時，我并不知道，她的家里正發(fā)生著一些變故，無人可以傾述。只有來到宣傳隊，看到我時，才感受到世界的溫暖。她是宣傳隊里的主角，舞蹈下來，又要練樣板戲的唱段，為她伴奏的是當(dāng)?shù)厍嗄甓纬伞＿@段成一米八的身材，長方形的國字臉，不僅一表人材，還拉得一手好二胡，特別是獨(dú)奏《賽馬》，當(dāng)拉到馬匹嘶鳴時，簡直是唯妙唯肖，一點(diǎn)不輸給專業(yè)水準(zhǔn)。當(dāng)簡琴唱起"聽奶奶講革命------"這一大段時，段成一邊十分投入的拉著胡琴為她伴奏，一邊癡癡的迷起雙眼注視著簡琴，在我看來，簡直有些色迷迷的。有時，簡琴還要送給他一波目光，不知是為了感激他天衣無縫的配合，還是什么別的意思。當(dāng)段成被她的目光一掃，就像注入了興奮劑，胡琴的韻律更加高亢動人，與簡琴的嗓音融為一體，右臂和身體也隨著他們合作的樂聲有些夸張的晃動，宣傳隊的人和看熱鬧的大隊干部、老鄉(xiāng)們都情不自禁的鼓起掌，為他喝彩。</p><p class="ql-block"><br></p> <h3>唱完一段，簡琴也點(diǎn)頭向他似乎是致謝，他好像有些得意，也向簡琴投去熱烈的回報目光。不知怎么，我把這些看在眼里，心里很不舒服，都說，嫉妒和愛情是雙胞胎，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愫在萌動，只是想，為什么為簡琴伴奏的不是我？我真想為她伴舞，與她合唱，為她伴奏，為她做一些事，讓簡琴的所有搭檔都是我。排練到晚上九點(diǎn)多結(jié)束了，段成對簡琴說："明天不排練，我媽邀你上我們家玩，我家有新鮮的晚苞米，讓你嘗嘗鮮。"簡琴是個開朗的人，對誰都很熱情，對誰的好意都來者不拒，她想都不想就一口答應(yīng)下來，還說："袁鐘和常智也一塊去吧。"段成說："行，一言為定，可別忘了，我媽在家等著你們。"回青年點(diǎn)的路上，我問簡琴，"段成他媽怎么認(rèn)識你的，"簡琴笑著說："我也搞不大清楚。"袁鐘也趕了上來，說："簡琴，你明個兒可別忘了叫我。"我知道，她和袁鐘是一個小隊的，兩人原來又是同班同學(xué)，袁鐘在宣傳隊里是個重要的角色，別看個子有點(diǎn)矮，可是表演的天賦很高，表演三句半時，他總是拿著鑼一敲，從嘴里蹦出最出彩的那個半句，什么胡傳魁、小爐匠，他都演得唯妙唯肖，在公社也有些小名氣，平時小聚，一群人中，他的笑話總是最引人注目，女孩子們好像也都喜歡他，他的農(nóng)活干的也很好，每當(dāng)簡琴在地里干活挨拉時，袁鐘就會掉過頭上垅去接她。因為是一個小隊，每天在一起下地干活，晚上又在一個宣傳隊里排練，所以，我總是看到他們倆一塊走的身影，心里有些疙疙瘩瘩的，這不，段成邀她去，她也要帶上袁鐘，當(dāng)然，也帶著我了。</h3><h3> 第二天，到了約定的時間，我們?nèi)齻€人來到了段家，一進(jìn)院，三間草房收拾得干凈利索，就看到中間走道的兩邊種著西紅柿和辣椒什么的，憑我的經(jīng)驗，苞米一定是種在房后。段成他媽迎出來，一把拉住簡琴的手，閨女長，閨女短的好親熱，簡琴叫她二姨，看來簡琴不是第一次來，我和袁鐘也跟著叫。外屋一塵不染的鍋臺上發(fā)出一股新苞米特有的香味，里屋也收拾得很整齊，一看，就是農(nóng)村過得不錯的人家。當(dāng)烀的香噴噴新苞米端上來時，段成媽親自給簡琴挑了一穗，有些過分熱情，我和袁鐘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嚼起來。段成媽又吩咐段成爸，去拿點(diǎn)柿子和嫩黃瓜。我們嘴里不停的吃著，段成媽不停的說著展示著他家的殷實(shí)，什么哪年新蓋的房子，家里的豬賣了多少錢，段成怎么能干，怎么懂事等等，說著 還拉著簡琴的手，到空著的西屋看看，說什么，這是留著給段成準(zhǔn)備結(jié)婚用的。段成紅頭脹臉的一再阻止他媽，我和袁鐘不停的吃著，聽著，有些暗自好笑。我忽然想起一句話，"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簡琴像個沒事人似的，一邊頻頻點(diǎn)頭，一邊不時的贊揚(yáng)幾句，啊，這房子真寬敞，這院子真大，等等。這二姨更是來勁，又開始夸簡琴，這閨女長得真俊啊，有福氣啊......。簡琴看我倆都吃好了，就要告辭，段成媽又用手巾包了一包吃的，給簡琴帶上，要她回去吃。回青年點(diǎn)的路上，袁鐘開始搞怪了，學(xué)著段成媽的腔調(diào)，"這閨女長得可真俊?。?quot;"這空屋可是給段成娶媳婦的??！"我們?nèi)齻€一起笑起來，簡琴罵袁鐘，"你這個小賴皮，吃了人家的，還不說個好話，真不是個好東西！"我看著簡琴無所謂的表情，忽然明白了，段成家是沒有這棵梧桐樹。倒是她那么親昵的指責(zé)和對袁鐘投去愛憐的眼波又令我心里不爽。袁鐘對簡琴說："我前天從家回來，我媽給我?guī)Я艘唤飪和灨?，給你一半吧。"那是一種供銷社就能買到的六角七分一斤的長條餅干，在當(dāng)時，就是最佳零食了。我心里有些氣了，這不是明著給我聽嗎？這個死小爐匠，早就聽他們小隊的人講，他要和簡琴好，可這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為什么要不高興呢？我還是理不出個頭緒來。我真希望簡琴對他說，我不要你的東西，誰知簡琴卻說："行啊。明天的吧，都這么晚了。"袁鐘說："還是現(xiàn)在我給你拿去，不然，怕明天被耗子偷吃了。"我沒有說道別，甩下簡琴徑直回自己的宿舍，不想看她在等著他的餅干。</h3><h3> 我回到自己宿舍，看見蘇范正在窗下晾曬我的球鞋，她說：你去哪里了，要是不刷，看你后天穿什么？她總是這么細(xì)心的照顧著我。讓我想起前些日子，排練時一個不小心，學(xué)李玉和的動作沒作好，一下子把腳崴了，當(dāng)時就腫得老高，痛得我直冒冷汗，是蘇范和簡琴兩個把我扶回宿舍，蘇范心痛的看著我腫得高高的腳踝，忙著跑去找醫(yī)生，又給我糊上藥，為我打來飯，洗好我換下的衣服，忙得不已樂乎。一個屋的男生都逗著她，"嘿，蘇范，階級感情夠深的！忙壞了吧？快歇歇。"蘇范大方的說，"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俺們是一個宣傳隊的嗎，要不誰照顧？"簡琴看她的忙碌，似乎有點(diǎn)不快，也有點(diǎn)冷淡。當(dāng)蘇范不在的時候，來看我，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終究也沒說什么，只是眼睛里噙著淚，不知是心痛我，還是有什么委屈。我忘記了自己的疼痛，心里也是一陣難過，強(qiáng)忍著眼淚沒掉下來。我忽然有一種強(qiáng)烈的沖動，想拉住她的手，或是一把抱住她，不讓她再受任何委屈，不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那樣，滿天的烏云都會散去，</h3> <h3>我們就會享有最明媚的春天。我們就這么忍著，默默無聲的坐在那里，聽著彼此的心跳，煎熬著，就像夏日里陰霾的沉悶，等著一陣暴風(fēng)雨的滌蕩，迎來雨后絢麗的彩虹。</h3><h3> 公社的文藝匯演結(jié)束后，宣傳隊也散了伙。段成知道自己是當(dāng)?shù)厍嗄陾l件配不上簡琴也知難而退了，另尋佳偶。袁鐘還是不懈的給簡琴送上最及時的幫助和友情，他把這種情誼當(dāng)做自己不可推缷的責(zé)任，簡琴一直把他當(dāng)成朋友，至今，他們?nèi)匀痪S系著這種友誼，但終究也沒有發(fā)酵升華成愛情。</h3><h3>雖然不在一塊排練了，畢竟都在一個青年點(diǎn)，和簡琴幾乎每天都要至少見上一面，就是在打飯時，也要四目相對，深情對望一下，或是讓她排我的前面，也可以趁機(jī)聞一下她頭發(fā)上的清香，身體不經(jīng)意的相互碰撞著，她有時會回過頭，發(fā)給我一個深情的眼波，青年點(diǎn)里那頓再粗糙的飯菜，吃起來也香甜無比。當(dāng)時，我還不清楚，原來面里添加了愛情的味素，如果這天沒有見到她，就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覺，做什么事都不起勁，我看她的感覺也和我差不多。青春的愛情是掩蓋不住的，雙方眼中放射的異彩，誰都能感受到。特別是蘇范，雖然還是那么處處悉心的關(guān)照我，可是我，對她只有友情，從未迸發(fā)出超越友情的火花，她看我和簡琴會心交流，眉目傳情，時常對我發(fā)一些無名火，使小性子，有時甚至幾天不理我。為了她沒有煩惱，為了她不再抱有希冀，為了我終生信守的責(zé)任心，為了不再給她帶來幻想，我正漸漸疏遠(yuǎn)著她，讓我們的距離漸行漸遠(yuǎn)。當(dāng)我們?nèi)齻€人碰到一塊時，沒有了青春無猜的快活，沒有了海闊天空的神聊，沒有了嘻怒笑罵的玩笑，只剩下如同秸桿枯葉一樣的無聊和尷尬。她們倆個還是朋友，可是已不是無話不談的閨蜜，我在她們之間，受到兩個人的言語剌打，也有些不自然。</h3><h3> 一次，我回到遼縣，聽我妹妹講，說蘇范的二姐對人說，"常智這小子有啥了不起的，我妹妹和他處對象，他還不干，我們家老范子還不要他呢。"我聽了，有些驚呆，原來她確有此意。我自覺得，我與她是同學(xué)情、朋友情、姊妹情，從未逾越過半步，是我讓她誤解還是她的多情? 我心中唯一的女孩，已把心里裝得滿滿，沒有留下其它任何一點(diǎn)點(diǎn)的空間。</h3><h3> 可能是她心中的糾結(jié)難以釋懷，終于有一天，蘇范不聲不響的辦了調(diào)離昌崗大隊的手續(xù)，沒有與我們告別，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我們。我知道，她帶走的是一顆受傷落莫的心。想起她的關(guān)愛，我的心有些剌痛，可我是無過的，我想的是，長痛不如短痛，愿她找到自己的幸福。幾年后，我在縣委招待所大堂里見到了她，她卻裝作沒看見，扭過頭。我不能再去打擾她可能趨于平復(fù)的心。讓那段記憶永遠(yuǎn)埋藏在心底吧。那是我最后一次見過她。后來聽我妹妹說，她成了富婆，丈夫很早就過世了，傳說她和比她年齡小很多的一個青年在一起生活，有時在縣城大街上，看到她慵懶的抱著只名犬百無聊賴的散步，打發(fā)著她富有而貧瘠的日子。</h3> <h1> 二</h1><h3> 初春的一個傍晚，我約簡琴到村邊的那棵大楊樹下見面，不知怎的，嘮著嘮著竟嘮到了蘇范，說起我們?nèi)齻€人在一起的日子，都有些留戀。我說起了蘇范她二姐說的話，簡琴聽了，一時無語，低下頭擺弄著辨稍。我的心通通的跳了起來，想把自己對簡琴想說的話，一吐為快，不要再這么躲躲閃閃、遮遮掩掩了，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的幸福。其實(shí)，我們的內(nèi)心早已滿滿的充盈著愛情，都有些不堪擔(dān)負(fù)了，只是雙方心照不宣，由誰說出。我自認(rèn)為早已成長為男子漢，我不說，難道還要姑娘說？我鼓起勇氣，說："簡琴，蘇范是個好姑娘，她是咱倆的好朋友，可是，我從沒想過和她處對象，因為，因為，我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她的眼淚刷的下來了，點(diǎn)著頭說："我知道，我知道的，你只對我好！"我情不自禁的一把抱住了她，說："我愛你，琴，真的，永遠(yuǎn)。"她說："我也是，真的，永遠(yuǎn)。"想不到我的表白就這么簡單，遠(yuǎn)遠(yuǎn)沒有多少日子準(zhǔn)備的那么復(fù)雜。她也答復(fù)得那么明了，沒有任何遲疑。我們一下子相互緊緊的抱在了一起，初吻象一陣狂風(fēng)暴雨般，開始還有些不適應(yīng)，很快，就進(jìn)入了佳境，無比甜蜜，勝于任何蜜糖，她渾身戰(zhàn)栗著，幾乎要窒息過去，我們也不知相擁相吻了多久，我們的情感經(jīng)歷了漫長的蘊(yùn)育，饑渴的期待，不停的追逐，沒有了試探，沒有了羞怯，沒有了世界上的一切，只有兩個人四片嘴唇的激戰(zhàn)。我們的愛情如同鼓滿了風(fēng)的帆，飛起直下三千尺，語言已經(jīng)成為最無用最蒼白的工具，只有對方溫?zé)岬纳眚?qū)，還有臉上不知是誰的淚水，這是幸福之淚，它滋潤著我們的心田，澆灌著我們的愛情之花。此時，大地停止了轉(zhuǎn)動，春天萌動的萬物不再生長，我們只有對方，甚至沒有自己。這個沒有月亮的晚上，鄉(xiāng)下天空上的星星格外明亮，它們似乎對戀人激烈的親熱有些羞怯，不敢盯著看，就一閃一閃的，當(dāng)它們有些習(xí)慣了，就又睜大眼睛為我們的愛情見證。盡管，我們早已心心相印，可是這少男少女的初吻，身體的第一次緊密接觸，還是讓我們第一次體味著巨大的享受和幸福。我寬厚的肩膀仍緊緊的擁著她柔弱的身驅(qū)，我想，我要一輩子這樣擁抱著她，永不分開。我剛剛想更換一下姿勢，她就說："抱緊我，別松開，永遠(yuǎn)，永遠(yuǎn)別松開，一輩子！"</h3><h3> 我們倆個手拉著手回到青年點(diǎn)時，天已很晚了，還有些余興未盡，我送她到宿舍門前，又吻了起來，不料這時，正好從里面出來三、四個男生，被他們撞了個正著，這下子，我們倆的戀情一下子公開化了。這樣也好，白天下地干活不在一個小隊，到了收工，就膩在一起，簡琴一有功夫就幫我整理內(nèi)務(wù)，一些調(diào)皮的男生就管她叫"嫂子"。那時，盡管生活的艱苦，體力勞做的艱辛，文化生活的貧乏，可是有了愛情的滋養(yǎng)，日子也變得美好起來。就如所說，一個幸福兩人來享受，就變?yōu)殡p份的幸福，一個困難兩人來分擔(dān)，就變成半個困難。當(dāng)時，每個青年每人每年600斤的毛糧，我們大小伙子真有些緊張，簡琴就把自己省下的飯票填補(bǔ)給我，讓我填飽肚子。她從家回來，總會帶回一些食品，當(dāng)然，就要與我共同享用了。在那相濡以沫的日子里，這種少男少女純真的愛情就象水晶一樣純凈，是藍(lán)天白云下原生態(tài)的感情，沒有任何功利的污染，也沒有絲毫金錢的銅臭，我沒有給她買過任何禮物，哪怕是一根紅頭繩，我給她的卻有最寶貴的最真摯的一顆心。簡琴用女孩子的細(xì)膩和溫柔，撫慰著我原本孤寂的心，讓我感受到這個世界上除了爺爺奶奶的慈愛，還有異性特殊的愛。我這個二十歲的小伙子第一次知道女人的溫柔像春風(fēng)輕輕刮過面龐，象倒在稻草堆里那么舒適，象炎炎夏日里跳進(jìn)小河里那么清爽。我對自己、對她說，這輩子，我們倆個誰也不離開誰。</h3> <h3>簡琴家里知道了我倆的事，她母親就要見見我，也是必要的。我們借了一輛自行車，上了路。我在前面蹬，簡琴坐在后車架上，她的兩只手緊緊摟著我的腰，把頭靠在我的后背上。我感到后面是一團(tuán)火，烤得我全身熱烘烘的，提供給自行車無窮的動力，兩只腳就象踏著風(fēng)火輪。鄉(xiāng)間的大道上沒多少人和車，如果是電影鏡頭一定會配上歡快的音樂，與我心中的愉悅相得益彰。那時的天空如洗過一樣明凈，路兩邊的莊稼在風(fēng)中刷刷做響，竊竊私語，象是在議論我們的歡樂，或是偷笑我們的親熱。</h3><h3>來到縣城學(xué)校西邊的一條小街，她家就住在這趟街的平房里，是一屋一廚兩間房。她媽和繼父早就準(zhǔn)備好了飯菜，正在等我們進(jìn)門。農(nóng)村有句話：姑爺進(jìn)了門，小雞嚇掉了魂。是說準(zhǔn)備了好菜飯。我們進(jìn)了屋，二老很熱情，丈母娘看姑爺，越看越愛看，她媽媽把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個夠，我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微笑的請她盡情的審視?？此谋砬?，還算滿意，然后上桌吃飯，大家都很盡興，就算完成了相看姑爺?shù)某绦?。飯后我們輕松的往回走，我對簡琴說，你媽這人可真好，將來，我一定和你一起孝順?biāo)?。簡琴聽了，感動的一勁點(diǎn)頭，說：我媽下半輩子靠的就是我，有了你，就更靠得住了，說著，坐在自行車后，把我的腰摟得更緊了。</h3><h3> 有了簡琴的愛情，我忽然覺得自己長大了，除了干好自己的活，填飽自己的肚子，還有一份沉甸甸的責(zé)任，我要以一個成人的思維去考慮怎樣安排未來的生活。那時，在鄉(xiāng)下，最吃香、最受尊敬、最有技術(shù)含量的人，是木匠，因為，與一輩子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比，其收入與心理地位要高出一等。想到這里，我就與簡琴合計，想學(xué)木匠這門手藝，她見我這么上進(jìn)，想的這么遠(yuǎn)，也挺高興，就是怕我太累，我說："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好，為了你以后能過上好日子，為了咱們以后有了小孩過上好日子。"她羞紅了臉，捶打著我，呸，小樣兒。我順勢把她摟在懷里，親吻著，共同憧憬著我們美好的未來......。</h3><h3> 我拜了村里的木匠李久為師，向他學(xué)干木匠活。不是自吹，我是個心靈手巧的人，又專心，又有動力，過了不太久，使起錛鑿斧鋸，就有模有樣了。白天跟著李師傅干活，晚上，我和簡琴都到他家去閑聊，這里也成了我倆相聚的地點(diǎn)，聊夠了，我們再手拉手回青年點(diǎn)。</h3><h3> 日子過得挺快，眼看就到了秋天，爺爺奶奶知道我有了對象，心急火燎的催我?guī)Щ厝ソo他們看看。他們是我最親的人，也是最掛記我的人，早就張羅著給我找過對象，如今，我有了簡琴，得趕緊帶回去。一天，我倆沿著通往烏牛的大道，往爺奶家趕。如果說，去她父母家，我還有一些忐忑不安，這回，看著簡琴特意穿上了她平時不常穿的碎黃花布衫，映著紅里透白的面龐，就是非常開心甚至有些得意了。走在路上，兩邊金燦燦的莊稼襯托在明凈的藍(lán)天下，一片豐收的景象，簡琴如同這一片金黃色稻浪中升騰出的仙女，飄然在我的身邊，我心里充盈著愛情豐收的喜悅，走著走著忍不住深吻著我心愛的姑娘，她也深情的回匱著我。前面路旁有一幫干活的人，看到我們拉著手 ，就開始起哄----那個年代，人們的思想觀念還相當(dāng)守舊，別說農(nóng)村，就是城市里，男女也沒有公開拉著手走路的。 他們開始喊："兩口子，壓馬路，雖然天氣冷，心里熱乎乎！"簡琴甩開我的手，紅著臉低著頭加快步伐，我有些得意的看著這些人，多是些小伙子，他們一定在嫉妒著我的幸福。我對他們喊"嘿，天也不冷啊，喊什么喊！"走到了路兩邊沒人處，簡琴耍賴不走了，說："我累了，走不動了。"我看看太陽，說，天不早了，爺爺奶奶等著咱們呢，她說，"那你來背我。"我蹲下身說："那好，你上來吧。"她輕輕靠上我的后背，緊緊摟住我的脖子，我抓住她的兩條腿，往上一聳，站在了起來，她豐滿的前胸貼在我的背上，松軟軟、熱乎乎的，我的血突地涌上來，心里頭像小鹿亂撞突突的跳，汗也下來了。我背著她，沒有走三十幾步，不知是累，還是別的，實(shí)在走不動，停下來求她，"姑奶奶，下來吧，看把我累著個好歹的，你奶奶婆婆不讓你了。"她腳落了地，咯咯地笑了起來說："我就是喜歡趴在你背上的感覺，你不喜歡??？""喜歡啊。今晚上住在我奶家，你就趴在我身上睡好了！"她又開始追打我。就這樣，我們追追打打、親親熱熱的一路來到奶奶家。</h3> <h3>奶奶的家，是我從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當(dāng)然要把對象最先領(lǐng)到這里，請爺爺奶奶看，請他們審查批準(zhǔn)并最先帶給他們歡樂。奶奶早就焦急等著我們的到來，我們一進(jìn)門，奶奶就拉住簡琴的手，把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個夠，奶奶樂的合不上嘴，一定是非常滿意。不一會兒，爺爺也回來了，對簡琴當(dāng)然沒什么說的，我見了二老笑容爬上了皺紋，滿心歡喜的樣子，自己好象對最疼愛我的爺奶也完成了一件大事。奶奶趕緊羅給未來的孫媳婦做飯。自然要傾力而行。鄉(xiāng)下沒有賣肉的，家中只有殺豬時，留下腌咸肉就是珍貴的肉菜，與豆角燉上，是待客的上品。當(dāng)四個菜端上來，我們與二老盤腿坐在小炕桌前吃上飯時，小小的土屋里，其樂融融，充滿著飯菜的香氣和溫馨的氛圍。奶奶一個勁的給簡琴往碗里夾菜，眼睛離不開她紅里透白青春的面龐。不年不節(jié)的，爺爺也破例喝上一盅酒。我想，此刻，也許是爺爺奶奶最感欣慰和滿足的時刻，他們把我從小屎一把、尿一把拉扯大，最大希望就是盼望心愛的孫子趕快娶上個好媳婦，成家立業(yè)。如今，這個夢想變成眼前的現(xiàn)實(shí)，他們的心里樂開了花。吃完了飯，簡琴搶著幫奶奶收拾好桌子筷碗，看著她手腳麻利的樣子，奶奶更是滿意，慶幸孫子找了個能干的媳婦。</h3><h3> 到了晚上，該上炕睡覺了，奶奶家只有一鋪南炕，爺爺住炕頭，奶奶住炕稍，簡琴挨著奶奶，我挨著爺爺，當(dāng)然，我和簡琴緊挨著了。東北的農(nóng)村有個習(xí)慣，被子洗凈后，要用淀粉漿得硬硬的，再用棒錘在捶被石上捶得光滑又平復(fù)。剛洗過的被子蓋在身上，硬邦邦的，稍一動彈，稀里嘩拉的響。我們是第一次睡覺挨得這么近，可近在咫尺，卻無法親近，心里真是說不出的滋味。我想起在路上她說的，就喜歡趴在我身上，我何嘗不是？被子為什么這么硬，這么響，要不，我一定把她緊緊的摟進(jìn)我的被窩，摟在我的懷中。越這么想，越睡不著，還不敢動，無奈，只好從被窩里伸出手，去找到她的手，握在手心。她也慢慢把腳伸向我的被窩，找到我的腳，我們彼此感覺到對方的氣息，手握著手，腳抵著腳，心里想著對方溫軟的身軀，幻想中，進(jìn)入夢香。</h3><h3> 一早上，爺爺奶奶都是勤勞的人，要早起去干活兒。我們也一骨碌爬起來，相互看看，還有些難為情，我看著她凌亂的頭發(fā)，就問："你睡得怎樣？"她羞澀的稍一低頭，輕聲說:"沒睡好。"我說："我也是。"忙把衣服穿好，下了地。</h3><h3>左鄰右舍的嬸娘大娘們聽說我?guī)Щ貋韨€對象，都紛紛到奶奶家來看，這是我們那里農(nóng)村的習(xí)慣。小土屋里一時擠了不少人。大家都嘖嘖稱贊著簡琴好俊俏。奶奶滿面春風(fēng)的招呼，請上炕坐，請卷上一袋煙?？粗喦俑咛舻纳聿?，有的說，"個大媳婦門前站，不穿衣裳也好看。"也有的說，"小模樣真招人喜歡。"還有的叫著我的乳名說，"小四柱子這個嘎小子，找了這么漂亮個媳婦！"等等。看來，我們是過了我最重視的爺爺奶奶這一關(guān)。</h3><h3> 接著，就是到父母家去，請家里過目。如今我們都已放松了心情，遼縣家里。我父母都是工作人員，詢問的問題與鄉(xiāng)下人不同。簡琴回答父親的問話清晰而得體，禮貌得當(dāng)，母親看她的動作手腳麻利，與自己頗為相像，也很滿意。就這樣，我們無任何障礙的通過了相互的家庭關(guān)，愛情的發(fā)展如同奔流的河水，歡暢的流淌著。</h3><h3>回到了青年點(diǎn)，簡琴每日下地干活，我跟著師傅做木匠活，到了晚上，幾乎每天都膩在一起，交流各自的情況，訴說快樂與煩惱，想著今后的日子?？吹剿袝r疲憊的樣子，十分心痛，我說："要是我們成了家，一定不讓你去下地挨累，我做木匠活，會多賺錢，養(yǎng)活你。"她說："你想在鄉(xiāng)下呆一輩子嗎？"是啊，這個問題，眼下還無法回答，只好換個話題，我說："今天我第一次獨(dú)立干木匠活，你猜是做什么?" 她說："打柜子?" "不對。" "箱子?" "不對。""那是打什么?"我故做神密的說： "是給老張家打棺材!"她聽了也挺驚訝。我又說："說真的，打這種東西，心里真有些別扭，中午張家請我飯吃，我都吃不下。" 簡琴聽了，心痛的說："飯總要吃啊，以后，慢慢就會好的。"我們就這樣，在相互的安慰中，讓對方消除了不快和煩惱，相互的撫摸給愛戀增加了愉悅，在那個物資條件窘迫的環(huán)境中，享受著精神上的歡悅。</h3><h3> 自打公開我們的戀情，雙方的家庭也都給予認(rèn)可，人們都知道了我倆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從猜測好奇的目光轉(zhuǎn)為羨慕的目光，漸漸也都習(xí)以為常。沒有了同伴們的揶揄、逗弄，好像少了些什么。我們的關(guān)系從熱戀進(jìn)入了正常軌道，簡琴的鍬把掉了，我?guī)退埠?，秋收時節(jié)，為了讓她能省點(diǎn)力，每天我都把她的鐮刀磨得飛快。我的衣衫剮破了，扣子掉了，她都為我收拾好。 這年初冬，我穿得挺單薄，腳下也沒穿棉鞋，突然感到下腹部疼痛難忍，青年點(diǎn)里沒有任何取暖設(shè)備，屋子里上了一層薄霜，炕上也是冰涼的。我疼得直打顫，越冷，就越疼，簡琴一看，就把我扶到師傅的父母李大爺家，李大爺趕緊讓我上了炕，李大娘燒熱了炕，可我還是沒有緩解，簡琴著了急，含著眼淚一路小跑到衛(wèi)生所請來劉大夫。大夫為我針灸，給我吃了些藥，簡琴又燒熱水，用熱手巾為我敷在患處，用她的手，輕輕的為我揉著，慢慢的疼痛漸漸地消失了。我們怕過多的打擾人家，她就扶著我，感謝了李家，回到了青年點(diǎn)。她為我蓋好了被子，又找來個滴流瓶，灌上熱水，裹上毛巾，讓我暖和些。不知是熱水的溫度，還是簡琴給我的溫暖，身上的血液熱乎起來，心里也熱乎乎的，看著她那焦急和心痛的表情，心里一陣發(fā)酸，我拉著她的手，不愿她離開，可這里是男生宿舍，她安慰我說，不要緊了，待會我再來看你，她也是真不放心，過一會，又來看我。我怕她太操勞，就假裝瞇著，她看我安靜下來不疼了，才放心回去。我閉著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不是因為病疼，而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奶奶，還沒有什么人這么疼我，愛我，為我的病疼奔忙。有人愛，被人愛，真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我暗暗想，簡琴，我要用十倍的愛心去愛你，絕不辜負(fù)你對我的一片真情。</h3><h3>簡琴的媽媽身體一直不好，總是病病歪歪的。那天傍晚，大隊部廣播召呼簡琴接電話，原來是她繼父打來的，說媽媽病重，讓她回家。---那時，全村只有大隊部一部手搖電話。 我們一商量，肯定是病得不輕，得趕緊回去。二十多里地，也不近啊，借個自行車吧，又怕一時回不來，還是徒步走吧。我倆心急火燎的上了路，沒走多遠(yuǎn)，天色就暗了下來，鄉(xiāng)下的路也沒什么燈光，路邊的荒地里，不時閃著鬼火跟著人跑，路過黃旗村的樹林時，林聲颯颯，月黑風(fēng)高，不時驚起一兩聲烏鴉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幸虧我們路熟，顧不上害怕，深一腳淺一腳的趕路。簡琴不知是心里著急還是累的，噓噓直喘，我拉著她的手，安慰她說，別怕，有我呢，別急，很快就要到了。她心里一定在想，要是沒有我，她一個女孩子家，可怎么趕這段路啊。</h3> <h3>這二十多里路，不到兩個小時我們就趕到了家，她媽媽已整整一天沒有吃飯了，病得不輕。我當(dāng)即決定，趕快上醫(yī)院，掛急診號。醫(yī)生看過，留下住院治療。簡琴陪護(hù)，我跑回家取了要用的東西。此時已是午夜時分了。掛上點(diǎn)滴，她媽媽好像安穩(wěn)些，我們輪流陪著她。一晃就是十天，簡琴也不能耽誤太長的功夫，我就說，我做木匠活，時間比較靈活，還是我在這里陪著媽，你回去，過個十來天，你再來換我。她一想，也是，就說，那我就把媽交給你，你替我受累了。我說，你放心好了，一點(diǎn)沒問題。她回了青年點(diǎn)。這回，陪護(hù)病人的全部責(zé)任就都是我的了。白天買飯喂飯，洗臉擦身，找醫(yī)生，吃藥，端屎端尿，晚上沒有安睡的床，就在椅子上熬，看哪里有空床，就過去躺一會，只有運(yùn)氣好時，才能多睡一會。我對她媽媽照顧得無微不至，細(xì)致周到，時常她感動得眼淚汪汪，對我說："常智，我沒有兒子，不知道親兒子是啥樣，你就是我的親兒子，簡琴有了你，是老天爺可憐我，看來，我這輩子就得靠你了，孩子。"我說："我不是和簡琴一樣的嗎，你就是我媽呀，侍候你是應(yīng)該的，可別多想。"她布滿針眼枯瘦的手拉住我的手不放。過了十二天，簡琴從青年點(diǎn)回來，一看到我，吃了一驚，只見我臉色憔悴，頭發(fā)和胡子都長長了，臉瘦去一圈。再看她媽媽，渾身上下，干干凈凈，清清爽爽，臉上也有了血色。她的眼圈一下子紅了，說："我媽病好了，可你累壞了。"聽了她這話，我的焦急和疲憊剎時間煙消云散，我此時最想得到是她一個深情的擁抱和深吻。</h3><h3>當(dāng)我們辦好出院手續(xù)，把大病初愈的媽媽接回家，安頓好，找到村里來縣城辦事的一輛大馬車，一身輕松的坐著馬車回青年點(diǎn)。在馬蹄的踏踏聲和馬車的顛簸中，好像久別重逢的我們，一路上嘮個不停，除了聽我說在醫(yī)院治療的過程，就是簡琴反復(fù)的說："常智，我沒有你怎么行，繼父不管家里的事，媽只有我這一個女兒，我和我媽今后就要靠你了。"我說："這事還不是我應(yīng)該做的嗎？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什么叫靠我，就是我的事。你就把心放在肚里，有我在，天也不敢塌下來。"如今，我們的話語里，愛字已經(jīng)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現(xiàn)實(shí)的生活艱難。我已經(jīng)把這個家庭的擔(dān)子擔(dān)在自己的肩上，我要做個負(fù)責(zé)任的男人。</h3><h3>在迷茫的歲月中，在我們相濡以沫的日子里，有愛情的調(diào)味劑也覺得過的很快。看著莊稼一青一黃已有三回，轉(zhuǎn)眼就到了1971年， 原以為就這樣在農(nóng)村安家落戶，誰知這一年，縣里來招工，知青可以回城了。全大隊僅有三、四個名額，沒有我們倆。對于知青來說，無疑是件天大的事，因為，回城有了希望，誰也不再提什么扎根農(nóng)村干革命的高調(diào)。這個信息也在我們看似平靜的生活中投下一顆石子，濺起心中層層波瀾?？吹接腥嘶爻?，心里也長了草。我看出，簡琴似乎比我更急一些，這也情有可原，她是女孩子，年齡增長的壓力就會更大些，她母親身體不好，也需要她常在身邊照顧。我和簡琴在勞作之余也不再僅僅是卿卿我我，要研究些正事，考慮一下我們的命運(yùn)和前途。商量的結(jié)果是，爭取簡琴先回城，讓她早些脫離艱苦的生活，也好回去照顧母親，因為把她留在農(nóng)村我不放心。她要好好表現(xiàn)，我也幫著做些工作，與小隊、大隊的領(lǐng)導(dǎo)搞好關(guān)系，爭取早日被抽調(diào)。</h3><h3> 簡琴平時在隊里人緣就不錯，與大家都很合得來，不分男女老少，在我看來，她有些太隨便，誰與她開個玩笑，推推揉揉的，也不在意。她在隊里干著活，盼望著早日回城的一天。1972年春末，我與李久師傅到市總醫(yī)院做活，那時，外出打工的農(nóng)村人還是極少數(shù)，一連做了兩個月，回來時，縣里又開始招工，簡琴如愿以償，單上有了名。她非常高興的說："我終于要離開這個地方了！"我也替她高興，但也為不能再與她每天都在一起而感到有些失落。我對這個地方還是深有感情的，因為，在這里，我收獲了愛情，學(xué)到了木匠手藝和生活的本領(lǐng)。她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安慰我說，你也別干木匠活了，終究，我們要在一起生活，你要回隊里干活，好好表現(xiàn)，爭取早點(diǎn)回城，我們不就永遠(yuǎn)在一起了嗎？她說得對，我要先放下我的錛鑿斧鋸，拿起鋤頭，好好干農(nóng)活。</h3><h3> 她臨走的前一天，我倆不約而同的來到三年前我們定情的大柳樹下，重溫走過的歲月，講起當(dāng)年的趣事，說起沒有挑明情感時的心情，懷念過去的朋友，說起我們的初吻，幾乎把所有的事都從頭到尾敘述了一遍，又相互囑咐今后要注意的事項，她歷數(shù)我性子急的毛病，告誡我一定要耐著性子，爭取早日回城，不要與隊長等人爭執(zhí)。如今，經(jīng)歷了艱苦的磨礪，我們都不再是剛出校門的孩子，已經(jīng)懂得些人情事故，世間冷暖。我忽然感到，簡琴好像比我更通達(dá)事理，比我更成熟，更現(xiàn)實(shí)一些，這種感覺一直縈繞在腦海中。那天晚上，我們總覺有說不完的話，最后還是她說："明天，你還要送我，回去睡吧。"我說："真的舍不得你走，更舍不得你現(xiàn)在走，"我們又緾綿在一起，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她理智的從我的懷里掙脫，拉著我的手，踏著星光回到宿舍。</h3> <h3> 第二天，我?guī)退帐靶欣?，她把我能用的東西都留給了我。我倆做上她們小隊出的馬車，直奔縣城，一路上，她興高采烈的說東說西，我也隨聲附合，心里是難舍難分的糾結(jié)，我沒有看出她與我有同樣的感覺。我想，她是太興奮了。她被分配到縣城鐘表刻印社。那時，遼縣是個不大的縣城，鐘表刻印社與我母親工作的商店斜對門。前面一趟平房是門市，后面一趟平房是辦公室和獨(dú)身宿舍。我們沒有先回家。直接去單位報到，辦好手續(xù)，回到家安頓好后，我就要坐車返回青年點(diǎn)，平時我們都是成雙結(jié)對的一塊走，如今，我要形單影只的回到昌崗大隊，想起，我收了工怎樣打發(fā)剩余的時光，我的衣服破了誰為我縫補(bǔ)，我有了煩惱向誰述說?總之。好多問號都無從解答。我離不開她，可又必須離開她。簡琴可能也看出我的心情，也許她也與我一樣的不舍。我們又一次四目相視，無言以對，在大庭廣眾之下，甚至沒有拉一拉手，就這樣告別了。</h3><h3> 回到了青年點(diǎn)，爭取早日回城，與簡琴團(tuán)聚，我放下錛鑿斧鋸回到了隊里下地干活。不是吹，做什么我都是一把好手，地里的所有農(nóng)活，我都會干，如今又有的是力氣。下地不久，隊里選我當(dāng)生產(chǎn)組長，就是打頭的。這樣，可以甩開膀子干，早出成績，秋天，我揮舞鐮刀在金黃色的稻浪里開出一溜波濤，身后留下一個個稻梱，別人趕緊跟上，在一片火紅的高糧地里，我在前頭刷刷放倒一顆顆似火炬般高糧，在這片土地里，揮灑著我青春的汗水，用辛勞，排解對簡琴的思念。</h3><h3> 我的官不大，是農(nóng)村最小的官，可時間很緊張，每天干活都離不開，只有在農(nóng)村傳統(tǒng)節(jié)日或是農(nóng)閑時，才能抽空回縣城看簡琴。到了年底，她媽媽又一次病倒，我趕緊回去與簡琴一塊服侍母親。簡琴上班，不好耽誤太多的時間，我又一次擔(dān)起護(hù)理她媽的責(zé)任。這次的病情很不樂觀，醫(yī)院也就是采取維持療法，看著她日益衰弱的身體，我和簡琴真是憂心忡忡，白天基本都是我的班，到了晚上簡琴來替我，我怕影響她上班，夜間讓她回去休息，我說，我的身體棒，經(jīng)得住熬。我去哀求醫(yī)生，請他給予有效的治療，醫(yī)生也無可奈何。我也知道"治病治不了命"，可是，沒有了她媽媽，簡琴會怎樣的悲痛。也就一個多月，她媽媽沒有看到我們最終走到一起的那一天，帶著遺憾離開了我們。簡琴的悲痛讓我心痛，我知道，什么也勸解不了她，就給她在沈陽的舅舅和弟妹去電話，把他們請來，一塊料理后事，我是當(dāng)仁不讓的主角了，也許老天讓我來到人間就是為親人服務(wù)的。我辦理好了所有的手續(xù)，又主持送到火葬場，我與簡琴一塊把骨灰盒安放在骨灰堂后，扶著泣不成聲的簡琴，慢慢的回到家里。當(dāng)她終于喘上氣后，緊緊摟著我的胳膊，好像那是她唯一的支撐，有氣無力的說："常智，別離開我，我媽沒了，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沒有你，我活不下去，你快點(diǎn)回來吧，我們成個家，好好過日子，我媽也瞑目了。"我一邊幫她擦著眼淚，一邊說："你放心吧，咱倆永不分開。你等著，兩年之內(nèi)，我一定回來陪你。"我們又海誓山盟的說了太多的話，相永好，決不分。</h3><h3> 母親走了，簡琴和繼父住在一起就不方便了，我把原來的炕從中間隔成兩部分，變成兩個小房間，雖然有些別扭，但住起來還算方便。這里也成了我在縣里的落腳點(diǎn)。我一再囑咐簡琴，不要與繼父鬧矛盾，等到我回城時就好了。她也囑咐我，不要性子急，一定與隊領(lǐng)導(dǎo)搞好關(guān)系，別給回城設(shè)障礙。就這樣，我們千叮嚀萬囑咐的分手了。</h3><h3>簡琴的繼父是個粗人，性情不大好，沒有了她母親，就沒有了感情的紐帶，也許是因那時的經(jīng)濟(jì)狀況都挺拮據(jù)，不出我所料，沒有多久，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父女之間就發(fā)生矛盾，我再三調(diào)解，她繼父也不進(jìn)鹽醬，爭執(zhí)越來越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簡琴只好搬出了繼父家，住進(jìn)鐘表社的獨(dú)身宿舍。這樣一來，我回縣城時，沒有了落腳點(diǎn)，與簡琴相聚也就不方便了。我在隊里當(dāng)組長----干活打頭，也不能輕易請假，要悶頭干一段，干出個樣兒來，好生表現(xiàn)，早日回城，結(jié)束這種兩地相思糾心的日子。</h3><h1> 三</h1><h3> 到了1973年春初，農(nóng)活還沒開忙，我回縣城看簡琴，不料她恰好出去辦事，撲了個空，就到鐘表社對面我母親工作的商店順便去看看她。母親看我來了，就從商店柜臺出來，有些神密的要跟我說點(diǎn)兒事，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對我說，有人告訴她，簡琴與她單位職工柏林關(guān)系走得有些近，看見他們中午在一起吃飯，兩人傍晚有時還一塊溜達(dá)。我說："媽，這算啥，沒事的。我知道，簡琴這個人，為人挺隨意的，和別人走一走，也算不得什么事，住獨(dú)身也很寂寞，要不，她怎么打發(fā)業(yè)余時間？"母親有些陰郁的說，反正我是告訴你了。我說："你放心吧，她就在你的對門工作，怎么會跟上別人呢？再說，我們都相處這么長時間了。我了解她。"我沒往心里去，回到青年點(diǎn)仍然為實(shí)現(xiàn)我們的目標(biāo)而努力。</h3><h3> 一年之計在于春，春天是農(nóng)村最忙的季節(jié)，也是我這個組長最忙最累的時候，當(dāng)水田插完了秧，旱田鏟過了頭遍地，才喘過一口氣，我坐上隊里到縣城拉化肥的馬車，去看我久別的戀人。一路上，興沖沖想著與簡琴見面的場景，她一定會親親熱熱拉著我的手，撒嬌的怪我，你怎么總不來看我，我都想死你了。沒人處，我們一定好好的擁吻一回，補(bǔ)償一下多日的相思之苦。我到了鐘表社，簡琴正在柜臺前，好像有一個顧客，她正接待那人。我喊了一聲，"哎，干什么呢？"她抬頭看了我一眼，有些意外，但沒表示出熱情，說："你等一會兒，我正忙著呢。"那人的事有些麻煩，我站在一邊等了好一會兒。她才跟我說上話，你來了，我正上班呢，中午咱倆出去吃飯。我站在那里有些不自在，先出去溜達(dá)一會兒。不知不覺，進(jìn)了對面母親的商店，母親正在站柜臺，沒有什么顧客，她招呼我過來要跟我說話，她說，現(xiàn)在縣城里都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說簡琴和柏林的關(guān)系有些曖昧，他們都在鐘表社獨(dú)身宿舍里住，而且，那趟房里只有她一個女孩和他一個男的。這孤男寡女的天天住在一趟房里能沒有事嗎？再說，那于柏林是已婚男人，家在離縣不遠(yuǎn)的六房村，聽說跟他老婆的關(guān)系也不怎么樣。等等。我說："行了，媽，你別聽別人瞎說，我不信的。"</h3> <h3>說心里話，我不愿相信，也真的不相信。我們相處的每一情節(jié)、每一感覺都?xì)v歷在目。當(dāng)我在她繼父家隔開的小屋半鋪炕上，倆人住在一個被窩，寒冷的冬季，緊緊摟抱著相互取暖，說來，也許沒人相信，我們這等親密，這等方便，卻不曾逾越最終的防線。我是個身體健康的成熟男性，何嘗不期待欲望的釋放，這種強(qiáng)烈的欲望被理智牢牢的鎖緊，我是個負(fù)責(zé)任的人，不能因為自己的失控，給我心愛的姑娘帶來不幸。那個年代，沒有什么性教育，也不懂有關(guān)措施和原理，非常害怕一旦女方懷孕產(chǎn)生不堪后果。因為，我們在鄉(xiāng)下看到過大隊的民兵壓著一個女人，脖子上掛著兩只破鞋，被游街的場景。如果未婚先孕，就會毀了女孩一生的名節(jié)，那個年代，在一個地方，一住基本就是終生。我要讓她永遠(yuǎn)是一朵最驕艷的鮮花。她也是一個守身如玉的好女孩，雖然，為人隨和，但并不隨便。這些年的朝夕相處，我對她是深深了解，堅信不移。我們既然發(fā)過相守終生的誓言，我不愿她有一絲一毫的勉強(qiáng)，不能留下一點(diǎn)一滴的遺憾。我要在當(dāng)我們攜手走完最后一個臺階，共同進(jìn)入婚姻的殿堂，完成全部程序的時刻，迎來她愛情玫瑰面對我的自然綻放。</h3><h3> 我有些不快的離開母親，又去找她。我們一塊在一個小飯店里吃飯。她不停的講著剛剛參加工作的事，師傅怎樣，同志怎樣，顧客怎樣，縣城里女孩穿著什么等等。一時，我竟插不上話，她說了半天，才問我忙完了這一季農(nóng)活，累不累。給了我五塊錢，說是從她工資省下的，給我零用。我接過，一時有些感動，因為，她還在學(xué)徒期間，一個月才24塊錢，是她從牙縫里為我省下的?？墒?，我又覺得，她說的話，我插不上言，我想說的，還是鄉(xiāng)下那些事，這叫不叫，沒有了共同語言？</h3><h3>不管怎樣，我還是不能想像我最愛的人心里會有別的男人。坐在回村的馬車上，想起我送她回縣城時在馬車上的情景，仿佛是在昨天。她身上的溫?zé)嵛疫€感覺到。她是不會離開我的，因為我又想起在農(nóng)村的一幕。那一年春天拔頭遍稻草時，簡琴在地里干活，天上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一路跑回來，渾身上下淋了個透，加上連日的勞累，發(fā)起了高燒。我看到她時，只見她滿臉通紅，一摸身上，好像炭火盆似的。也許有三十八、九度，急得我趕緊找來劉大夫，為她打了退熱針，開了消炎藥。那時，青年點(diǎn)連口熱乎水都沒有，我跑到金大姐家，要來一茶缸熱水，服侍她吃下藥。她也沒吃上飯，怎么辦，我央求炊事員為簡琴做了一碗面湯，答應(yīng)炊事員明兒個給他打一個小板凳。當(dāng)我端來熱氣騰騰的面湯，勸她喝下，好能發(fā)些汗，她身上不舒服，不愿起來，我就一湯勺一湯勺喂到她的嘴里。她同屋的女青年，都羨慕得要命。吃好了面湯，又為她擦去剛出的汗，掖好被子，守著她，直到退了燒。不知她是病疼還是怎的，拉著我的手，一直流著眼淚，說："常智，別走，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你永遠(yuǎn)也別離開我。"我有些為難，這屋里還有別的女生，我坐在炕沿上，看她漸漸安靜睡去，才離開。當(dāng)她痊愈后，比平時把我摟得更緊，說："天塌地陷，山崩地裂，地老天荒，我們永不分開。"想到這些，我對母親講的那些話又有些釋然了。我相信簡琴，絕不會有外心，我們的感情非同可比，我們之間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間隙，誰能了解我們的血肉之情？</h3><h3> 有句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遼縣本來就不大，街面上的人，幾乎相互都認(rèn)識，不是沾親就是帶故。青年點(diǎn)的人又都是從縣城里下來的，我的耳邊也有了些風(fēng)聲。就在這年五月，我最親愛的爺爺因病過世了，他是我從小到大的支柱，爺爺走了，我如同天塌了一般，我嚎啕大哭，痛不欲生。簡琴聽了信兒，也來到奶奶家，幫我料理后事，安慰著我。當(dāng)人們都要散去時，她也要回縣城，此時，我多么需要她的撫慰呀，我痛失親人的傷口還在流血，唯有她，才能令我的情緒安穩(wěn)一些，奶奶看出我的心思，一再挽留她，奶奶清楚，只有簡琴的愛撫，才能拂去我心頭上的悲痛，她的擁吻，才能讓我走出陰霾。她留在我身邊，勝過其他人勸慰的萬語千言?？伤f明天要上班，不能請假，絕然的走了。我和奶奶送她到大門口，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我的眼睛模糊了，忽然對她有了一種陌生的感覺，她竟真的拋下悲哀中的我，轉(zhuǎn)身離去。我忽然感到，這次她的到來，似乎有些是不得已而為之。我想起，她母親過世前后，我就像是她的親生兒子一樣，她家買煤、劈柴等重話，都被我包了，從生病到過世，都是我全程陪伴、一手操辦，就連她母親下葬時的土坑都是我挖的，是我跳下坑去，安放好骨灰盒，再親手用鍬填土埋葬好。我是怎樣的安慰她，照顧她，不顧任何事情，陪伴她。難道，耽誤一天的工作，比安慰傷心的我還重要嗎？此時，我的心被抽緊了，更痛了。奶奶默默的把我推進(jìn)門，她也看出些端倪。奶奶說："唉，今年她來過年初四那天，打碎了一個碗，我就合計這可不怎么吉利。"想起母親說的話，我的心如同撒上一把玻璃碴子，扎拉拉的難過?？捎植恢f什么才好，一時也理不出個頭緒來。</h3><h3> 我安頓好奶奶后，又回到青年點(diǎn)，繼續(xù)當(dāng)我的生產(chǎn)組長。我要加倍努力表現(xiàn)，爭取在下次抽調(diào)中，離開農(nóng)村，回到縣城。我和簡琴同在縣城里上班、工作、生活，就會回到在青年點(diǎn)時甜蜜的從前，共同繪制新生活的藍(lán)圖，最后建立我們共同的家庭。那時，明凈天空上的那幾塊不和諧烏云就會被吹得無影無蹤，為了這一天早日來到，我把全部汗水都傾情揮霍在莊稼地里艱辛的勞做中。秋收，是農(nóng)活的一場重頭戲，收完旱田收水田，秋收的勞累令我感到痛快淋漓，讓我忘掉所有的不快，讓我走近希望的終點(diǎn)。 秋收時刻，是鄉(xiāng)下人把一年滿滿的希冀，收獲回自家的糧倉，我也希望早早收獲自己多年耕耘、呵護(hù)、培育、期待的愛情之果。</h3><h3>當(dāng)完成了隊里的秋收，我跟著送公糧的馬車，到縣城里看望分別了幾個月的簡琴。在顛簸的馬車上，我想著，怎樣向她傾述在勞做中對她的思念，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繪制和想往。我要對她說，簡琴，當(dāng)我也回到了縣城，在哪個單位上了班，一下班，就直接來找你，我們在一起吃飯，那時，就不用總是你來掏錢，我要永遠(yuǎn)管你吃飯，管上一輩子。然后手拉手在縣城唯一的小公園里散步，一直走到大壩頂上，往遠(yuǎn)一看，幾乎能看到我們下鄉(xiāng)過的昌崗村，西天邊上的晚霞，和你的臉龐一樣漂亮，晚風(fēng)輕拂著你的長發(fā)，我把它們攏起來不讓擋住你的臉，因為這張臉，我怎么看也看不夠。在美好的幻想中，到了縣城，車停的地方，離我家不遠(yuǎn)，那天是周日，我想母親在家，就先回了家。母親見我回來，很高興，問我有沒有吃飯，我說一會兒找簡琴一塊吃。母親聽我提起她，臉上現(xiàn)出了陰云，說："縣城人都風(fēng)傳簡琴和有老婆孩子的柏林好上了，大家也都知道她是我兒子的對象，不少人都來告訴我，人說無風(fēng)不起浪，閑話不是憑空就有的，你一走就這么長時間不回來，感情就淡了，再說，你還在鄉(xiāng)下，人家在縣城工作了，你們有了城鄉(xiāng)差別，保不準(zhǔn)女孩子會有想法。你可要留著個心眼。" 我母親是一個爭強(qiáng)好勝，作風(fēng)爽利的人，眼睛里從不揉沙子，一向是有話直說，何況是對自己的兒子。我的父母都是遼縣場面上的人，家里的兄弟姐妹多，信息量自然不少，想到這里，我心里好堵好堵，又想起爺爺過世時，她不顧我的狀態(tài)，就那么走了，這不是她以前對我那樣一往情深。一股氣在升騰，我一定要向她問個明白。我急步走到鐘表社，見她正在低頭做些什么，走到她跟前，她抬起頭來，一見是我，有些驚喜的說："啊，你來了！"我強(qiáng)壓著心里的火氣，哼了一聲，說："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說。"她說："稍等我一會兒，這就午休了。"我說："不行，這就出來。"她有些詫異的看著我，就跟著走了出來。在大街上，我就問她："簡琴，你還愛我嗎？"她不解的說："你怎么了，有什么事？""還什么事，縣城人都說你和你單位的柏林有不正當(dāng)關(guān)系。"她說："噢，沒有的事，是誰吃飽了飯撐的，這么瞎嚼舌頭！""那為什么縣城里都這么說，無風(fēng)不起浪，你到底有沒有？""沒有，真的沒有！""有人都看到了你們一塊壓馬路。""沒有的事，那是一塊出去辦事，算什么壓馬路！""那爺爺去世那回奶奶留你住，你為啥走了？""哦，那回呀，第二天早上，班上有個會，必須參加的，我又是新人，不好不去。真的，我和柏林啥事都沒有。再說，他是有老婆孩子的，我跟他干什么？這些人，真是沒事找事！"她辯解著，不承認(rèn)有這種事。我們在馬路上爭執(zhí)不清，我也沒什么證據(jù)，她也沒什么可多講。最后還是她說："走吧，你早上出來，肯定沒吃飯，早就餓了吧，吃飯去吧。"我梗著脖子說："不吃，不餓。"其實(shí)肚子早就餓了。這時，不爭氣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她聽到后，咯咯的笑起來，"還說不餓呢，"指著我的肚子，"這里都抗議了！"說著，拽著我的手進(jìn)了小飯店。看著她的裝束，有了些變化，已不是知青時的打扮了。而我還是知青毛頭小伙子的模樣。也許像我媽說的，真的產(chǎn)生了城鄉(xiāng)差別？我也不會常在農(nóng)村呆著啊，怎么，這么兩天都等不及?。课蚁炔慌c她理論，飯菜端上來，我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她說"瞧你那吃相，慢一些好吧，又不是在生產(chǎn)隊里吃大鍋飯。"我沒好氣的說，"我就這個德性，看不上拉倒。"她笑了，"誰說看不上你了？你呀，庸人自擾。"她還用了個文詞。我邊吃邊對她說："告訴你，別以為我啥都不知道，縣里我的眼睛多著呢，我警告你，要注意。不興你和別人接觸。我要是再聽著，打折你的腿！""沒有的事！"她一口否認(rèn)，"咱們倆也不是一天半天的，別人不了解我，你怎么還也跟著這么說，我沒有任何事！"她的語氣中似乎有些底氣不足，我也沒有什么真憑實(shí)據(jù)，也沒有什么有力的話，再說，我從心里不相信這是真的，我愛她，永遠(yuǎn)愛她，不能容忍任何男人像我那樣接近她。我真想立刻回到她的身邊，日夜守護(hù)著她，那樣，那些所有對她心存妄想的男人都會退避三舍，逃之夭夭。她曾在我的懷抱中說著綿綿的情話，是我一個人獨(dú)有的，絕不允許其他什么人哪怕是看她一眼。我從來都深信我心愛的姑娘說的任何一句話，現(xiàn)在，我仍然相信她說的每一句話。</h3> <h3>我又是獨(dú)自一人坐上返程的馬車，往回走。卸下重載的車，格外顛簸，顛的屁股好疼，也把我的心都顛得七上八下。我第一次當(dāng)面對她提出了質(zhì)問、懷疑。我聽到的這一切是真的嗎？我從內(nèi)心里是不相信的，我們經(jīng)歷了多年的愛情長跑，彼此的依賴，人生的磨難，相互的攙扶，更不要提起無數(shù)次甜蜜的緾綿，我們視對方為玻璃心肝水晶人，都是清澈見底，一覽無余，無論是思想還是身體?？裳巯略趺纯床煌杆?？如果，這些都是真的，她確是戀情別移，那我又該怎樣呢？不能沒有她，不能讓她成為別人的戀人。從現(xiàn)在起，不管隊里的活怎么忙，怎么累，我也要常常往縣城里多跑跑，去看她，或者說是去看著她，維護(hù)我們愛情之樹常青，直到開花結(jié)果。我長出一口氣，內(nèi)心呼喚著她，"簡琴啊，你就跟我說句真話吧，別這樣折磨我了！"我似乎聽到她說，"我沒有跟別人好，我說的是真話。"是不是真話呢？心底有些動搖，吃不準(zhǔn)。</h3><h3>北方的深秋，大地一片蕭瑟，地里沒有了莊稼這身青、綠、黃變化的盛裝，沒有了人歡馬叫的活力，只剩下些高糧苞米茬子，嵌在有些光禿禿的地里，好像一棵棵針扎在大地的心上。在秋風(fēng)卷起些枯葉，懶懶的飛動著，時而看到有田鼠跑過，它們在往家跑。我的家呢？我的歸宿呢？我父母家人多不方便，大哥夫婦為照顧奶奶搬到了奶奶家，也不方便住了，自從簡琴搬離了她繼父處，我們就沒有了相聚的據(jù)點(diǎn)。感情的花朵需要時常澆灌，沒有了兩情繾綣，花朵也會凋零和枯萎？莊稼有春種秋收四季，愛情之花盛開之時也必須及時採摘？車?yán)习逡宦?quot;吁-----"驚醒了我的思緒，原來馬車已回到了生產(chǎn)隊大院。</h3><h3> 這一冬天，我回縣城的次數(shù)也多了起來，和簡琴見面的機(jī)會也多了，可兩人心里都是矻矻噠噠的。那些揮之不去的陰影，在我心底積存著，時而浮上心頭、臉上和語言中，一時心中不快，就憋不住又要質(zhì)問她，有沒有別人？她有些不勝其煩，開始還在矢口否認(rèn)，后來就淡淡的說，隨你怎么想去，反正我沒有這種事，到了最后，她干脆不理我，任我怎么問，就是一聲不吭，用沉默來抵抗我無盡無休的質(zhì)問。此時，我們內(nèi)心同時經(jīng)受著痛苦的煎熬，又找不到一個解脫的好辦法，就這么熬著，熬著。再沒有了相見時難別亦難的情愫，沒有了以往兩小無猜的推心置腹，眼中少了真摯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眼波，心扣難解。我們曾在農(nóng)村夜晚時花前月下?lián)砦牵谀棠碳一蚴撬赣H家土炕上的親熱，這些條件與機(jī)會都不存在了，剩下的只是在縣城的街上或是小飯店里大庭廣眾之下，那些干干巴巴沒水分、沒情調(diào)的談話甚至是無聊或是激烈的永無結(jié)論的爭執(zhí)。我們的愛情遭遇到嚴(yán)霜的摧殘。</h3><h3>到了1974年7月，縣城又下了抽調(diào)名額，我不遺余力的爭取，終于回到了縣城，分配到縣化肥廠工作。我匆匆辭別度過六年青春時光的昌崗村，如果說戀戀不舍，是因為這里灑下了我成長的汗水，學(xué)會了木匠手藝，收獲了我人生最美好的初戀，度過艱苦的青年點(diǎn)歲月，磨煉了我終生受益的堅韌。但為了我的愛情，為了我的幸福，為了我的姑娘，回縣城是期盼已久的目標(biāo)，我盼了太久太久，這一天終于到來。我憧憬著，回到縣城，天空所有的烏云密布，都會瞬時云開霧散，我重新檢點(diǎn)了自己的在簡琴面前的種種言行，我要用愛意濃濃的雨露重新澆灌和滋潤我們的愛情之花，讓她重新怒放在走向人生又一新的里程中。</h3><h3> 我興高采烈回到縣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簡琴工作的鐘表社，報告她這一決定性的消息，給她一個大大的驚喜。她的眸子閃亮了一下，臉上綻開我熟悉的笑容，既而又飄過一絲絲的憂慮。我也捕捉到了這點(diǎn)微妙的變化，表面上，沒有說什么，心里卻在想，她是在擔(dān)心什么呢？難道我現(xiàn)在真的不是占據(jù)她心里感情的全部空間嗎？這個領(lǐng)地是唯一性的，難道真有他人進(jìn)入？如果真有，發(fā)展到了何種程度，是僅僅移情別戀還是已經(jīng)投懷入抱或是-----？我無法，也不敢深想。一團(tuán)高漲的烈火，突然被小小的水滴澆滅。我的心再次被痛苦撕裂。想起下過的決心，就把這些東西嚼碎吞咽，不讓它表露出來，仍然笑著對她說："這下好了，咱們能天天見面了。"她也說："是啊，終于都回縣城了。"</h3><h3>我去化肥廠報了到，剛一上班也不大忙，幾乎每天都要走二十多分鐘，來到簡琴的獨(dú)身宿舍，兩人一塊吃晚飯，她說說每天遇到的新鮮事，我嘮嘮新工作單位的感覺，提提當(dāng)年的朋友和青年點(diǎn)的趣事。一次，吃飯時，不知怎么說到了青年點(diǎn)的廁所，我說："你知道，那是用秫秸桿扎起來的隔墻，這邊是男廁，那邊是女廁。你走后，那些秫秸桿被人們劈得越來越少，也沒有人張羅修一修，男女兩邊都要透亮了。有一次，我------，"我還沒說完，她就忽然截住我的話頭，說："行了，不用說了，我再不要聽這些土得掉渣的話，你還能不能說點(diǎn)別的。""怎么了，你剛從那土里爬出來才幾天，就嫌我土了，誰不土，你找誰去呀！"我有些詫異。"誰都比你強(qiáng)。你回到縣城，也得學(xué)著點(diǎn)。別總是身子回來了，腦袋回不來，脖子拉得挺長，能行嗎？"這個話，我可真是不愛聽，比我早回來兩天，居然來教訓(xùn)我。我雖生在縣城里，卻是一直長在農(nóng)村，從來沒有想過農(nóng)村是土的，我心目中的農(nóng)村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家園，那里有我最幸福的童年。還提到"誰都比你強(qiáng)，"這個"誰"到底是誰呀？我又一次忍不住了，又撿起令人煩惱的老話題，追問她，"你現(xiàn)在還愛我嗎？我們還是對象嗎？現(xiàn)在我也回了縣城，我們也該研究的正事啦，"她說："啥是正事，具備條件嗎？"我們吵來吵去，這頓飯吃得很郁悶，我們不歡而散，悻悻告別。我認(rèn)真想一下，她是獨(dú)身一人，我家里人多，也沒有居住的條件，等著單位論資排輩分房子，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精神上的愛情遇到實(shí)際生活問題，看來簡琴比我想得更多一些。</h3><h3> 兩個人都回到了縣城，原以為我們之間的所有誤會、矛盾都會飛到九霄云外，誰知，新的不可逾越的障礙又出現(xiàn)了。告別時，沒有了戀戀不舍的熱吻，我默默的轉(zhuǎn)身走去，在夜色中的馬路，我?guī)е鵁┰甑那榫w踽踽獨(dú)行，回到廠里的宿舍。</h3><h3>大約又過了一個月，我再約她，就感到每次不像以前那么準(zhǔn)時，有一次我就問她，為什么我約你，每次你都不按時到，她說單位有事，對于她的答復(fù)，表面上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可我內(nèi)心已經(jīng)有了異樣的感覺，，我就不再約她，下班時到她的單位周圍躲在較隱蔽的地方，等待她的出現(xiàn)，看她是否與白林同時出入，同時我也想認(rèn)識一下柏林這個人，幾次觀察，沒發(fā)現(xiàn)任何跡象。不過，我不約她，她也不約我，我想，他們是不是在宿舍里不出來，在一起鬼混！有一次，我突然不顧她單位門衛(wèi)阻攔，直接闖到她的宿舍，由于門衛(wèi)人員跟在我后邊高喊，她可能也聽到外邊的喊聲，我就邊走邊通過玻璃窗戶使勁往里看，好像是一個男人的身影，從她的宿舍里出來，我踹開門就直奔她的房間，進(jìn)屋我就問她，剛才從你房間出去的男人是誰，她死也不承認(rèn)，門衛(wèi)人員一看我進(jìn)了她的房間，就不再追，返身回去。我還一再追問她，她仍不承認(rèn)，此時我就想起母親對我說的那些話，越想越氣憤，我下意識的伸出手向她打過去，她一躲閃，我的手就拍在了她肩膀上，當(dāng)時她顫動一下，相處這么多年我第一次拍了他一下，我再次追問她，她就不再說話了，我無奈，就到她房間外邊尋找，想找到柏林，在走廊里走個來回，也沒看見一個人，就又回到她的房間，此時，無論我問她什么話，她就是不講話，用沉默回答我。由于時間很晚，我也只好先離開她。臨走時，我嚴(yán)肅的告訴她，如果你不把今天的事給我解釋清楚，我就和你沒完。</h3><h3> 以后我再約她，有時她說有事，"今天不行，明天再說吧。"就這樣我們斷斷續(xù)續(xù)過了近半年，再沒有了從前兩人在一起恩恩愛愛，卿卿我我的感覺，因為心里都有了締結(jié)，在一起親昵也沒有以往的熱情和真摯，基本就是敷衍了事，時間一長就覺得真沒意思。一九七五年元旦過后，母親問我，你和簡琴的事怎樣？我一言難盡，心里越想越窩囊，晚上帶著一肚子氣去找她，她不想見我，當(dāng)時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到她的宿舍，舉起拳頭嚇唬她，逼迫她和我一起出來，必須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她說啥也不出來，我就再次伸出手對著她，可手一舉心就軟了，縮回了手，她看我來勢兇兇，就怕了，大聲喊，救命呀，門衛(wèi)一聽就給派出所打電話，此時，她越喊我就越氣，我說：你喊吧，真不要臉！不一會，派出所來了兩位民警，把我?guī)У脚沙鏊?，所長一看是我，叫一個民警到我家找我父親，那時人們家里都沒有電話，原來所長認(rèn)識我父親。父親來后，到所長辦公室，我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不一會父親就從所長辦公室出來說：和我一起回家吧，就此也就結(jié)束了這場激烈的紛爭。</h3> <h3> 回家后父母說服我，勸我不要和簡琴再來往，徹底放棄她。特別是我母親，她說："她與別的男人曖昧不清，你怎么也拉不回來了。"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勸我半天，細(xì)想想，看她也沒有回心轉(zhuǎn)意的意思，我也感覺沒有希望，愛情是不能勉強(qiáng)的，硬扭的瓜不甜。從此以后我也就再沒有去找她，她也沒有再約過我，那次是我們的最后一次見面。就這樣自消自滅的徹底分手，結(jié)束了我們六年的愛情長跑。直到分手十一年后，發(fā)生了文章開頭的一幕。</h3><h1> 四</h1><h3> 省政府門前的一別，過了不久，她又約了我一次，這一次是在她的家里。我也欣然前往，我也有要再次見她的愿望，因為，我想把壓在心底十一年的謎底揭開。她的丈夫出差不在家，只有她五歲的兒子在身旁。</h3><h3> 我們簡單的寒喧后，就細(xì)談起我們分別后，這些年各自的經(jīng)歷。她在75年被選送到工業(yè)大學(xué)讀書。畢業(yè)后，分配到機(jī)械局，后調(diào)到省政府工作。工作穩(wěn)定后，她又回到遼縣，找到柏林，由于她在省政府工作，柏林離婚后，通過關(guān)系把柏林的戶口調(diào)進(jìn)市里，他們結(jié)婚生子，柏林到市里干了個體，辦了一個小企業(yè)。我問她，你們的感情怎么樣？她的眼圈有些微紅，輕輕的說：就像你說的，貓改不了吃腥，仍與外面的女人有染，最嚴(yán)重的是與他企業(yè)的女會計，關(guān)系已經(jīng)明朗化了，我要求他們停止，女會計有柏林撐腰竟講起了條件，三個人三查對案，爭執(zhí)不休。鬧到最后也沒有什么結(jié)果。我忽然明白，原來是她的婚姻出現(xiàn)了危機(jī)。</h3><h3> 簡琴問我的情況，我說：與你分開后，縣里又有些女孩與我有接觸，可是，怎么也不能走進(jìn)我的心里。76年，我被化肥廠選送到化工大學(xué)讀書，在77年春節(jié)寒假期間，我在縣城大門前邂逅父母朋友的女兒，當(dāng)時，她還有半年大學(xué)畢業(yè)。碰巧的是，我們學(xué)的是同一個專業(yè)。她在我家侃侃而談，有一個多小時，談的多是大學(xué)的生活，應(yīng)該怎樣學(xué)習(xí)專業(yè)課等等。她沒有我見過的女孩漂亮的臉蛋，也沒有欣長苗條的身材，但她的談吐與風(fēng)度，與縣城里的姑娘完全不同。此時，我已走過了農(nóng)民、工人、學(xué)生這些角色了，不再是當(dāng)年的小青年，上學(xué)前，入了黨，此時我已經(jīng)27歲，人生已進(jìn)入成熟期。她令我怦然心動，我明確的對自己說，她就是我要找的人。經(jīng)歷了兩年的等待和考驗，我們組成了家庭，一九八二年我們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我已是大中型企業(yè)的副廠長，妻子也成為同系統(tǒng)設(shè)計院副院長。她聽了，一時無語。此時我問她："你為什么跟了他呀？"她幽幽的回答，"還問什么，不就是那么回事嗎！"聽了這話，我心里也釋然了，看來母親的判斷是對的，必竟是過來人。她又說："你勝利了。"我心里有些好笑，但沒有笑出來，她說我勝利了，就意味著說自己的失敗。她望著我西裝革履，翩翩風(fēng)度，戴著一付眼鏡，與當(dāng)年判若兩人。忽然臉上泛起紅暈，說："這么多年，我們之間的事，真是歷歷在目，不曾忘卻一點(diǎn)一滴。青春的感情沒有任何雜質(zhì)。我再也沒有從別人那里得到這種感情。你對我和我母親付出的一切，我永遠(yuǎn)都不能忘記，永遠(yuǎn)也無法報答。我真后悔沒有聽我媽臨終前囑咐我的話，""她說什么？"我好奇的問。她說："常智是個靠得住的人，跟著他，沒錯。""那你呢？"我問。"我沒有家，你也不在縣城里，孤獨(dú)是最可怕的。就這樣，以后的事，你都知道了。""我那時要你回到我身旁，你為什么那么固執(zhí)？"她真誠的說："我們在一起相處六年，你是白璧無暇，我不敢再跟你，怕對不起你。"我徹底明白了。就沒有下話。她又說："你對我的好，還能報答嗎？"抬起她仍然明亮的媚眼，那風(fēng)姿有些飄然。忽然，我覺得她有些悲哀。她的道歉和懺悔， 使我已經(jīng)諒解了她的背叛，對于她感情的挫折和不幸，并沒有激起我的同情和心動。這時，她的兒子過來，可能是時間長了，小孩有些不耐煩，要媽媽帶他出去玩。我說：就這樣吧，以后有機(jī)會再聊。她有些失望的低下眼簾，說："以后做個好朋友吧，不過，不能讓柏林知道，他是嫉妒心超強(qiáng)的人，特別是你，他的防備心可大呢。"當(dāng)我起身要走時，她送給我一件禮物，打開一看，是一件白點(diǎn)藍(lán)底的花裙子，她說：是送給你女兒的。我笑了，說：很漂亮。我妻子看了也會喜歡。上次我們見面后就與她細(xì)說了，她還發(fā)表了不少感想。我對于她，是極為透明的。她聽了，無語。</h3><h3> 回到家里后，我把她送給我女兒的裙子給我妻子看，并把與她再次見面的事告訴了妻子，在結(jié)婚之前妻子就大致了解我們之間的事。有一天我妻子到省政府開會，到她辦公室去看她，不巧，那天她出去辦事，沒在辦公室， 事后我給她打電話，告訴她 ，她感到很驚訝，并說：是嗎？我說：是。我妻子是個開朗大度的人，有見識有水平，從不是那種鼠肚雞腸的女人。我妻子說 ：初戀是美好的感情，應(yīng)該珍藏。大家要做個朋友，總會比別人強(qiáng) 。</h3><h3> 她聽我這么講，羨慕的說：你妻子人真好，你真幸福。我說：你不是也一樣？她說：我可不行，柏林他人特小心眼，要是讓他知道我們見面了，說不定會是什么結(jié)果，他一直把你當(dāng)成假想情敵。今后我們要是再見面絕不能讓柏林知道。</h3><h3>自從她給我打電話到她二零零六年退休，二十年間，我們有約會、有辦事、有偶遇，又見過幾次面，她退休后就再也沒見到，時而通個電話，后來她告訴我，以后不讓我再給她電話，如果有事她會給我打電話，因為她和柏林都退休在家，怕我的電話讓柏林接到出麻煩，再后來她又告訴我，她打電話也不方便，今后我們就用信息聯(lián)系吧。我看她有些心驚膽戰(zhàn)的感覺。近幾年她得了肌肉炎病，體重不到一百斤，不能走動，偶爾給我發(fā)個信息，告訴我她的病情，恐怕我們今生再也無緣見面， 偶爾發(fā)信息做個簡單問候。</h3><h3> 半個世紀(jì)過去，我們都已年過花甲，她每天在與病魔抗?fàn)?。我想，她與柏林雖然每天都廝守在一起，可同床異夢，終生對白林封閉著她內(nèi)心的情感世界，從不曾打開，也不敢打開。</h3><h3>時至今日，驀然回首，往事歷歷在目。我發(fā)信息告訴她，寫了這篇回憶文章，她回信息說："回憶是美好的"。愿她早日康復(fù)，安度自己的晚年。</h3><h3><br /></h3><h1> 后續(xù)</h1><h3> 2014年11月10日，我和妻子在深圳太平山公園散步，11時10分突然接到了簡勤的電話，他告訴我說：她老病沒好又得了新病，我問他是什么新病，她說子宮癌，并說活不了多常時間了，今天打電話就是告訴你，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我一旦離開這個世界也不會忘記你的，同時說這也是最后一次電話了，如果她不行了，會安排她外甥女告訴我。10天后，她外甥女告訴我，她安詳?shù)淖吡恕?lt;/h3><h3> 人生莫測，唯有隨緣，誰還相信什么來世。</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