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草木的生長也是以天數(shù)為計量單位的凝兒 <p class="ql-block">圖片：網(wǎng)絡(luò)</p><p class="ql-block">文字：凝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概是二三月份的時候，反正是這個春天，具體到什么日子，不大記得真切了，在微信的視頻號上關(guān)注了一個同鎮(zhèn)的網(wǎng)友。</p><p class="ql-block">比同鎮(zhèn)更巧的是，他是我那個村隔壁的，反正是離得不遠。不日前，才在他的視頻號上看見零零散散散落在各處的村莊，土地才被翻開，還是原本的樣貌，就像是大地露出的大小形狀不一的傷疤。</p><p class="ql-block">那時候還沒耕種，土地是接近于紅色或是暗紅色之間的一種土地，總之是很肥沃的土壤就對了。土地是光禿禿的，因為還沒耕種的緣故，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綠色。</p><p class="ql-block">好像前前后后算起來也就十來天吧，不過我對于時間也沒有具體的概念。昨天看到視頻，已然是草木蔥蘢滿眼青綠。</p><p class="ql-block">下過雨，無人機的拍攝角度可以去到更高，形成俯瞰，如此一來，村莊便可以一覽無遺。云霧繚繞之間，一棟棟樓房點綴其間，草木繁茂，一派生機盎然的樣子。</p><p class="ql-block">雖然我已經(jīng)有數(shù)年沒有回去過粵北，但魂牽夢縈無一不是它的樣子。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我以為故鄉(xiāng)早已頹敗，土地都荒蕪沒有人耕種了，想不到卻完全不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果說世間真有世外桃源的話，我覺得我的粵北就是。像是被大山隔絕的，卻又不完全是，因為山與山之間是一大片遼闊的平原，你就是開著車，開上一兩個小時，也未必可以抵達對面的山。</p><p class="ql-block">我并不反感山的存在，在我小的時候，在鄉(xiāng)親們的口中，山，無一不是窮的象征。有山隔絕，就與外界不通。不通，就閉塞。</p><p class="ql-block">窮，這個詞最早我還是聽哲哥哥的。他比我大四歲半的樣子，虛歲是五歲。他都到了讀小學(xué)的年齡，捧著書本朗朗上口了，可能我走路還走不穩(wěn)，三步一晃蕩帶踉蹌那種。</p><p class="ql-block">又大一些，大概四五歲，半知半懂的年紀了，整天想要纏著哲哥哥玩，甚至他讀書，我都跟著去。走不動了，走不快了，就他背著我走。</p><p class="ql-block">那時候鄉(xiāng)下的學(xué)校也沒有那么嚴格，偶爾帶個人坐在旁邊，只要不發(fā)出聲響影響上課，老師一般也不會說什么。</p><p class="ql-block">因為，我還沒上小學(xué)的年齡，可沒少跟著哲哥哥去學(xué)校。我都不知道他怎么那么愛讀書，從我能記事起，他就沒完沒了地讀書。在學(xué)校讀，在家里也讀，少有空閑下來的時候。</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要讀書，就不肯跟我玩。他不跟我玩，我就扯著他的袖口嚶嚶嚶嚶地哭上大半天，他也是狠得下心，不管我怎么哭，怎么搖晃他的袖口，都不影響他讀書寫字。</p><p class="ql-block">雖然不跟我玩，但他事先也會好脾氣地教導(dǎo)我：“妹妹，你看，那么多的山把我們圍住了，我們得好好讀書走出去，不然就只能永遠生活在這里，會很窮?！?lt;/p><p class="ql-block">我哪里聽得懂什么窮不窮的？畢竟我們兩家都不窮。但是，等他停下來不讀書了，我早就已經(jīng)哭得沒力氣趴在他身邊睡著了。即便沒睡著，也會被我爺爺拿棍子來趕回家去讀書了。</p><p class="ql-block">如今想起來，又好氣又好笑?？窗?，誰叫你小時候不跟我玩，哭得我快沒斷氣，長大了我就甩鍋，我也不跟你玩。我這人，大概也是記仇的。</p><p class="ql-block">哲哥哥這人，要是落在常人的眼里，除了只會讀書，也是無趣得很。畢竟與他一般上下的男孩子，哪個不是調(diào)皮搗蛋壞事干盡，各種讓人操不盡的心，摔斷手腳都是有的。</p><p class="ql-block">和那些男孩子比，我覺得哲哥哥就是來報恩的。從小到大，他沒有讓莊叔和芳姨操半點的心。</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畢竟長在農(nóng)村，大多數(shù)的男孩子都是不講衛(wèi)生臟兮兮的。哲哥哥卻是一年到頭衣衫潔凈，我喜歡鉆進他的懷里，他的身上有一種特別好聞的味道。</p><p class="ql-block">不過，那個味道都是后來的事。這話是敏顏說的，她什么都懂，她說男孩子到了青春期，身上的味道就不一樣了。至于為什么，你應(yīng)該去問他。</p><p class="ql-block">我沒覺得啊，從小到大我都覺得哲哥哥干凈，哲哥哥香。至于問他，我也沒有那個膽子，我覺得我要是說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話，我覺得他會打我。</p><p class="ql-block">畢竟，他可沒少說要打我嘴巴。年初二，我們在村里的大榕樹下看人家外嫁出去的女人回娘家。</p><p class="ql-block">嫁得好的，身形肥碩，就像剛下了蛋的母雞那樣高傲不可一世，頤指氣使目中無人。嫁得不好的，瘦巴巴的，走在村里，連頭都不敢抬，就怕被人嘲笑。</p><p class="ql-block">哪怕再不抬頭，村里的婆婦也會對著兩種回娘家的女人嚼舌根，好像親眼見過一樣描述得繪聲繪色。</p><p class="ql-block">說那有錢的女人胸大強悍，說男人都喂不飽。又說人家那可憐巴巴的瘦媳婦嫁到婆家，是吃飯都不得上桌的，還要被人一天三頓打。</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聽到說這些，哲哥哥就會立刻捂著我的耳朵不準(zhǔn)我聽，也不讓我再繼續(xù)看熱鬧了。</p><p class="ql-block">他不讓我聽，我就氣得直跳腳，咿哇亂叫，好像錯過了什么多么精彩的好戲似的，倒豆子一般劈劈啪啪地伸長脖子問：“哲哥哥，為什么呢？為什么呢，為什么要男人喂飯呢，她沒手么？她手斷了么？她為什么要人喂飯呢，她的飯含在嘴里吃得慢么……”</p><p class="ql-block">我還沒說完，哲哥哥的手掌就要捂住我的嘴巴不讓我說了。他會憤憤地罵道：“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撿這樣的話來說，害不害臊？不準(zhǔn)說了，再說就要打你嘴巴了。”</p><p class="ql-block">我很無辜地哦了一聲，看他的臉色不對了，我就不敢再吭聲了。但是我也不知道這跟害不害臊有什么關(guān)系，不就是兩種女人回娘家，胖的和瘦的，有什么害不害臊的？回娘家是天經(jīng)地義啊，又沒有不讓回。</p><p class="ql-block">直到他的臉色已經(jīng)緩和下來了，我又小心翼翼地問，那瘦巴巴的小媳婦是給人打瘦的嗎？</p><p class="ql-block">他說當(dāng)然不是啊，肯定是生活艱難，日子不好過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很擔(dān)憂地嘆了一口氣，說要是以后我也嫁的是一天被人三頓打，吃飯都不得上桌的，那豈不是完蛋？那我還是嫁第一種吧？肥就肥點，至少不用挨打啊，而且我準(zhǔn)保自己吃飯不用人家喂。</p><p class="ql-block">哲哥哥一聽，頓時笑得直抹眼淚，圍著我轉(zhuǎn)了一圈，說你看看你，瘦巴巴的，不能挑不能抬，以后嫁不嫁得出去還兩說，你還挑肥揀瘦的第一種第二種，我看兩種都不見得有你的份。</p><p class="ql-block">“??？那我豈不是比那兩種更慘？比如深山溝溝里的那種，不但要給人打，要干活，而且還不能回家……”后來仔細一想，我又說，叔公不是算卦說我在大城市的嗎？少嚇唬我。而且，誰要是敢打我，我肯定去婦聯(lián)尋求保護。</p><p class="ql-block">“那不就對了嗎？你現(xiàn)在都還沒根蒜大，愁這些干嘛？而且從我家到你家，加起來也沒有幾百步路，想回，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不過以后我也沒打算讓你在這里?！?lt;/p><p class="ql-block">少年的心意，我很久很久直到后來長大了才明白。原來他的意思是，粵北山多而閉塞，閉塞，就窮。山多，就是原罪。他會娶我，會帶我離開這個地方，我就不會沒頭沒腦地什么話都撿來說，讓他頭疼了。</p><p class="ql-block">再后來，我生活的城市，仍舊還有山，但不閉塞，一幢幢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只是，當(dāng)初那個說要帶我離開粵北山區(qū)的男孩，早已不知道去向。</p><p class="ql-block">但是我想，他仍舊也是想念我們的粵北的吧，就如我一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5年5月7日于深圳南山</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