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居舊宮 李金彪彼岸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果說南方的年輕人到北京是為奮斗和發(fā)展的話，那么，年老北上則成為我人生的另一種選擇。疫情之前，依隨女兒行走西城，來去自由。而疫情發(fā)生后到北京的第二站，就直接轉(zhuǎn)移到了舊宮，起初是慶幸遠離西城的喧囂，之后有了久留的心理準備，于是，便客居于此地。</p><p class="ql-block"> 北京的亦莊，現(xiàn)在名氣比舊宮大多了，真正的高科技新城，大族寫字樓群矗立在榮京街中心，街上跑著很多無人車，八創(chuàng)街排列組合經(jīng)濟開發(fā)的大陣仗。舊宮不過是片綠葉。這里新建的寫字樓和公寓，住進了亦莊新城的人。最好的小區(qū)叫萬科住建廣場，大家沒事就去逛商場、看電影、做理療，山姆的快遞直接送到家門口，明明是北京郊區(qū)，卻活出了富人區(qū)的感覺。</p> 萬科住建廣場 <p class="ql-block"> 涼水河，這條北運河的主要支流，脫離護城河后流徑舊宮，繞鎮(zhèn)而過千年。綿延10余公里的河濱公園貫穿舊宮亦莊兩地。德壽寺輝煌的宮廷式建筑群落，讓舊宮平添文化景觀。作為近十年才發(fā)展起來的舊宮小鎮(zhèn)，儼然近幾年成了亦莊人話題中的休閑后宮。</p><p class="ql-block"><br></p> 涼水河 <p class="ql-block"> 上朔到遼代，南苑一帶曾經(jīng)是皇家狩獵場。1658年，清廷對明代上林苑南海子提督衙署進行了修葺，并改建為行宮，簡稱舊宮??。后來的新宮，康熙時期新建得名，同屬清廷行宮。老北京人能完整定義出舊宮和新宮處在同一地理水平上。新宮居西，直通新國門，已走上另一條賽道。</p><p class="ql-block"> 舊宮居東，以德賢路為界，西接豐臺萬源路，紅墻逶迤十里，托起中國航天城。東南與北京經(jīng)開區(qū)相融，地鐵從朝陽小紅門躍出地面，跨過涼水河進舊宮站，又凌空飛渡涼水河入亦莊。河道與軌道書畫成"口"字形。東大街延伸至涼水河對岸，這里在地緣上到底更接近大興還是朝陽都說不明白。河邊小區(qū)名叫亦莊北岸，著實讓人容易迷失方位。近年由于開發(fā)房地產(chǎn)，真正住在舊宮涼水河北岸的南城農(nóng)民，有的手握三四套房產(chǎn)，成了土豪。而住在新老鎮(zhèn)區(qū)的，大多是經(jīng)商或打工者，不乏有類似于我這樣的北上人。</p><p class="ql-block"><br></p> 南海子公園 <p class="ql-block"> 舊宮正南方五環(huán)，外靠體育公園，是國家近幾年花巨資興建起來的，運動設(shè)施齊全，大抵要進行商業(yè)運作。與之緊鄰的南海子，堪稱北京四大郊野公園之一。有人說，它是京畿小奈良，公園里能喂麋鹿；有人說，它是南極大世界。夏天是萌寵樂園，冬天是滑雪場。對標舊宮的傳說，均來自遙遠的古代，所以舊宮給人的印象，也包括這里的土地，孕育著整個中國的娛樂文化。總結(jié)各種人對舊宮的看法，起初都是一頭霧水，緊接著對這里的美好感到質(zhì)疑，最后在不知不覺中，被誘捕成為了舊宮的一部分。</p><p class="ql-block"> 人們早已忘卻曾經(jīng)的皇妃冷宮凄涼悲慘的訴說，如今的傳聞中，它則被描繪成了亦莊后花園，十分宜居的新地帶，于我，則是遙望家鄉(xiāng)的安謐所在。</p><p class="ql-block"> 生活在舊宮的北上（漂）人把它當作是通往美好生活的綠皮火車，這里的房價和西城大相徑庭，該有的都有，社交圈也被當?shù)禺a(chǎn)業(yè)帶默默篩選過，行走人群多是高新企業(yè)里的大小精英。</p><p class="ql-block"> 舊宮就像我要遇到見的人一樣，絕非偶然，盡管我對舊宮人的畫像也不甚清晰。多數(shù)人唯一與舊宮的接觸，是時不時就能刷到路過舊宮一晃而過的不起眼，只有在體悟了舊宮的自在后，作為北上人才把這里當成了北京生活的答案。</p><p class="ql-block"> 在舊宮，一些和自己相似的人，從四面八方到舊宮來享受消費低，活得和在老家一樣瀟灑，但這些人如果去了國貿(mào)、皇城和三里屯一帶，適宜生活可立刻被卷成泡沫。</p><p class="ql-block"> 舊宮的好，只有在舊宮才有機會體驗，然而到了文化探討中，舊宮又是一處超越時空的迷宮圖案。</p><p class="ql-block"> 舊宮老的地名很多：舊頭，舊忠，舊橋，廡殿……沒有一個不能在百度里搜不出來的，沿用至今的舊宮，原址雖然已經(jīng)拆遷，但它的歷史印記卻永遠留在了人們的心中。</p><p class="ql-block"> 我們有時去秦皇島看海，去周邊草原去看云，也到熱門景點去補遺拾漏，但現(xiàn)在，我覺得舊宮才是一道風景線。</p><p class="ql-block"> 大興人會拿舊宮說事，說它最早城區(qū)不過一公里，舊宮人則亮出地圖，表示城區(qū)域規(guī)劃接近30平方公里，地盤與亦莊新城融合。</p><p class="ql-block"> 亦莊經(jīng)開區(qū)則默認，曾經(jīng)的舊宮鎮(zhèn)，只要服務(wù)功能進一步優(yōu)化，很快就會成為經(jīng)開區(qū)生活的核心地帶，且堅信時間不會太長。外界始終弄不明白舊宮的邊界究竟是哪兒，但舊宮人對自己有著清晰定位。</p><p class="ql-block"> 住舊宮東涼水河西區(qū)生活兩年的人，計算過自己去天安門的距離，只有15公里，是離著皇城最近的衛(wèi)星鎮(zhèn)之一，有人曾在飛機往下俯視，不由感慨“故宮的邊上就是舊宮。那些說舊宮和故宮、天壇同一個級別的人，顯然不懂該怎么計算北京的寸土寸金。</p><p class="ql-block"> 北上人強調(diào)，“舊宮人不喜歡進城的原因，不是外出太麻煩，只是舊宮更有性價比?！?lt;/p><p class="ql-block"> 房地產(chǎn)黑話里，“苑”是回遷房，“府”是高端住宅，而舊宮的小區(qū)，大多都以“園”或是"莊”結(jié)尾，有的名字雖然至過于藝術(shù)，卻讓人一眼看穿?？偟膩碚f，這些小區(qū)的規(guī)格不是豪宅，卻稱得上是城市服務(wù)綜合體。</p><p class="ql-block"> 社區(qū)有配套的書屋、咖啡廳、健身器械，家門口有大到能驚嘆的綠樹草地帶，還有小區(qū)生活服務(wù)歺廳，衛(wèi)生防治醫(yī)院。住建廣場對面的高端養(yǎng)老大樓假以時日開門迎賓，電視劇里的完美生活，年青人倒不覺得刺激，對老年人只不過是被滿足了正常需求。</p><p class="ql-block"> 同住小區(qū)的老賈，說自己來舊宮后，堪稱是無縫銜接，“走哪都是商鋪成群，新建小區(qū)高樓拔地而起，一切嶄新的模樣，和以前不同的是，舊宮到處的小廣告，變成了住建廣場的吉祥物。”后來發(fā)現(xiàn)，不只是自己，許多朋友都會常常把舊宮后花園掛在嘴邊，只緣住在此宮中。</p><p class="ql-block"> 老賈覺得舊宮人這么說，有點浮夸過了頭。當他發(fā)現(xiàn)舊宮沒蒼蠅館后，只有美食商圈時，便深刻認同了舊宮與西城之間的共性，都是發(fā)展的很快，雖然被詬病缺少了一些文化火爆，這兒沒有老胡同里的雞飛狗跳，但也多了點有滋有味的煙火味。乃至在舊宮，你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生活，其實都出自同一舒暢的流水線。</p><p class="ql-block"> 因為客居，對小區(qū)的花園洋房頗有好感：不高的樓層，開闊有致，窗前的青蔥，就像盆景長在自家庭前。于是有時間觀察生活。發(fā)現(xiàn)這里的人，生活節(jié)奏就像寫入了某種程序一般規(guī)律：住在舊宮的年青人，早上8點，大家上班。晚上7點，人們又批量次回到舊宮住地，區(qū)別是在外飲食還是回家做飯。緊接著，德壽寺和涼水河濱的公園，就會消化全小區(qū)人們的晚飯，大家都喜歡去那里散步、跳舞和其他健身娛樂活動。</p><p class="ql-block"> 一開始，還覺得新鮮，但很快通過社交，自己就順其自然被吸納成了一員，我不禁感慨：不管你過去是什么產(chǎn)，來了舊宮后，都將被統(tǒng)一配發(fā)無產(chǎn)生活。分析這種生活方式的來源，同小區(qū)認為一切都是客觀環(huán)境導致的必然結(jié)果。</p><p class="ql-block"> 舊宮的商圈非常密集。住建廣場和清和園之間，東西一條大街，南北不過三到四公里，大家就算辦不同的事，彼此也不會離著太遠。離皇城距離也不遠，在舊宮，或許乘半小時的車可到達。地鐵亦莊線連接5號線和10號線。地理上的規(guī)劃，形成了大家往來緊密，節(jié)奏相似的先決條件。再從微觀來看，舊宮多中產(chǎn)，本質(zhì)不是攀比，而是好好生活。</p><p class="ql-block"> 老賈說，"在舊宮，最小的單位是家庭。我鄰居16戶人家，除了我和老伴，似乎和在老家工作一樣，按部就班生活。大家開門相見，關(guān)門相安，平時少有交往，又懶得跑太遠社交，所以，舊宮的友愛往往都是從看順眼后就成了。"</p><p class="ql-block"> 一旦以"家庭"為單位來衡量生活，中產(chǎn)炒作的潮流便統(tǒng)統(tǒng)失效了。對舊宮居民而言，小區(qū)再豪華也不過是個好使的學區(qū)房，超市再精致，也只不過是個家人夠吃的大菜籃子，僅此而已。</p><p class="ql-block"> 如此安逸、有條不紊、順理成章的生活，有人說自己上一次觀察到，還是在模擬人生的小說里。鄰居的小伙也是北上者，畢業(yè)后就去了亦莊工作，一直在某生物合資公司干活。新舊宮人大多在城中和亦莊供職，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動不動就擴招，又突如其來裁員的浮躁。年青人不用擔心，自己的朋友或者同事，會在某一天不明不白丟了工作，從此消失在你的生活里。于是，舊宮所有人的經(jīng)營都有一個共同的項目，就是建造舊宮。有種說法，指大家都生活在一處舒適休閑的家屬院里。</p><p class="ql-block"> 這里的一切，雖然沒有直接被打上舊宮的印記，但每年元旦的那一天，地鐵車廂里的人，全都會統(tǒng)一穿著舊宮的"宮服"讓人眼前一亮。</p><p class="ql-block"> 對比土著們，新人們開墾舊宮的進度剛到一代目，但起碼已經(jīng)建造出了獨立的學區(qū)，寬闊的馬路，潔凈的街道，每個小區(qū)都有相對配套的幼兒園，還有環(huán)球影城公派來接送孩子們?nèi)ビ瓮娴陌嚒?lt;/p><p class="ql-block"> 客居舊宮，也不會中斷了精致生活，這里的溫暖，是一種會由血脈而延續(xù)下去的生活方式。</p><p class="ql-block"> 最早來舊宮時，女兒還聽說有人傳言北京城"南貧北賤"，而舊宮在北京南邊，不免總是被一些迷信的危言聳聽所編排。現(xiàn)在情況變了：南城多土豪。女兒現(xiàn)在的態(tài)度則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老錢才信風水，如今中產(chǎn)不信邪，只信奮斗"。如果有人非要掰扯這個，我會截圖給對方，上面赫然寫著：舊宮宜居在北京名列前位。?</p><p class="ql-block"> 我倒是習慣了舊宮的物價，老伴發(fā)現(xiàn)四周的微妙，有品質(zhì)和價格不同的超市和物品，沒必要回老家節(jié)流。盡管養(yǎng)老不需要打拼，否則出了舊宮，支出一開源就收不住了。想想在老家，即便本人不接受邀請，也總會有人自愿成為交往的一部分。</p> <p class="ql-block"> 舊宮德壽寺公園，有自發(fā)組織的文旅活動。大家動不動就會拍一下涼水河發(fā)抖音，夸成長江，或是涼水河畔開花時，有人說比昆明的花海還美，甚至就連某個不經(jīng)意的小工作室，也會被形容成藏在舊宮的小凱旋門。</p><p class="ql-block"> 朋友被這樣的描述，迷惑了心智，也想能來舊宮走走。河對岸的發(fā)小老普，則成了打卡舊宮小館的?？?。對此我便中肯的建議，先查一查，舊宮離自己的生活區(qū)到底有多遠，最好從涼水河步道行走而來。</p><p class="ql-block"> 我還告訴他的小秘密是，舊宮公交線路密集，出行方便，幾乎不堵車。唯一堵車的地段，永遠都集中在五環(huán)書入口方向，一半是去工作，另一半是去透透氣，在舊宮生活的人，有各自的平衡。</p><p class="ql-block"> 舊宮的好，本人自覺享受，但也會像勸別人京城難呆，或是不要輕易去大理擺爛一樣，他們會提前告知外人居在舊宮的風險——養(yǎng)老在此，就像是下班后迎接你的沙發(fā)，你以為自己能來去自由，實際會躺在上面直到合眼。</p><p class="ql-block"> 客居舊宮， 享受休閑的時候，你同樣要學會接受無聊，否則你就會覺得得不償失。所以能在舊宮養(yǎng)老的人，心態(tài)上比多數(shù)人都要成熟，當你以為年青人在皇城揮霍金錢時，我更清楚，自己實際打撈的是黃昏。</p><p class="ql-block"> 我們爭不過歲月，也跑不過時間，最好的時光，原來是心中仍存草木深情。此刻方知，人間至味是清歡，“無事”勝卻“有事”天——那些被慢煮的時光里，藏著生命最本真的答案。眼前的世界，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珍貴。</p> <p class="ql-block">德壽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