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黃土地上的蝶變汾州文化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汾州文化</p><p class="ql-block">美篇號：6175500</p><p class="ql-block">音樂：春天的故事</p><p class="ql-block">配圖：晉商公園</p><p class="ql-block">六十六歲今天五月四日，正值五四青年節(jié)，那些青春歲月里的記憶在這個特別的日子中被逐一喚醒。文章已投稿至“我們一起回憶青春往事”和“職場故事交流圈”。</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黃土地上的蝶變</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一、春訊</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92年驚蟄那天，我在農(nóng)機局收發(fā)室拆閱文件，突然被夾在《山西日報》里的一張傳單硌了手。褪色的紅紙印著"深圳電子廠月薪800元招賢"，油墨在晉中初春的干燥里裂成蛛網(wǎng)狀。窗外的泡桐樹正抖落去年的枯葉，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極了父親當年趕車時甩響的皮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科長的搪瓷缸子在辦公桌上敲出悶響：“老陳，你可是咱局里第一個吃螃蟹的?！彼坨R片上蒙著層霧氣，不知是茶水的熱氣還是別的什么。我盯著墻上的“為人民服務(wù)”標語，墨跡在三十年的日光里褪成淺灰，忽然想起二十歲剛上班時，用省下的糧票換了本《機械原理》，在宿舍煤油燈下看到凌晨的光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停薪留職的章蓋在申請書上時，財務(wù)股的老李嘆著氣給我算工齡："滿十五年，以后回來還能續(xù)。"他的算盤珠子撥得噼啪響，像在給我的前半生結(jié)賬。我把藍色布面的工作證塞進抽屜最深處，指尖蹭過“為人民服務(wù)”的燙金字，想起去年秋天在榆次農(nóng)貿(mào)市場，看見老鄉(xiāng)用塑料布蓋著菜筐，雨水在透明薄膜上滾成晶亮的珠子——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塑料這東西，在黃土地上能開出花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二、破繭</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租下太谷縣舊糧倉那天，西北風(fēng)卷著黃沙撲在臉上。三十八個平方的空間里，墻根結(jié)著蛛網(wǎng)，屋頂漏下的光斑里浮動著幾十年的塵埃。我蹲在滿地的鼠洞里，用粉筆在青磚上畫生產(chǎn)線草圖，突然聽見自己的笑聲在空曠的倉房里回蕩——這聲音太陌生了，帶著股子野氣，像當年在太行山里砍柴時，驚飛的山雀撲棱翅膀的動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一車PVC原料從太原拉回來時，司機老趙瞅著油布下的白色顆粒直咂舌：“這玩意兒能變成管子？比咱山里的石英砂還金貴?！睓C器是從河北泊頭淘的二手擠出機，銹跡斑斑的機身在卡車后斗里晃蕩，像頭被馴服的老黃牛。安裝那天，我和三個工人趴在滿是機油的地上，對著說明書擰螺絲，夕陽從破窗斜射進來，在我們汗?jié)竦暮蟊成侠酉陆疬叀?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試產(chǎn)失敗的那個夜晚，我躺在機器旁的草席上，聽著窗外的蟋蟀叫。第一根管子出來時像條扭曲的蛇，表面布滿氣泡。老張吐掉煙頭：“陳哥，咱這不是胡鬧嘛?！被鹦窃诤诎道锩鳒纾颐鲅澏道锏哪涎仓v話摘要，指尖劃過“大膽地試，大膽地闖”的字跡，突然翻身坐起——把溫度調(diào)高二十度，壓力閥再擰半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當光滑的管子從模具里緩緩擠出時，晨光正爬上太行山的脊梁。我顫抖著摸過Still warm的管壁，恍若觸碰新生兒的皮膚。老張把管子豎在倉庫中央，透過圓筒看向遠方：“嘿，能看見太谷縣城的塔樓！”陽光穿過透明的管壁，在我們沾滿油污的臉上投下淡藍色的光暈，那是希望的顏色，比晉祠的泉水更清，比靈石的隕石更靈，比平遙古城的青磚更沉。</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三、潮涌</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b>1993年夏天，我揣著自制的管件樣品擠上太原到北京的綠皮火車。硬座底下塞著兩箱汾酒，兩箱老陳醋，玻璃瓶頸互相磕碰，像極了我忐忑的心跳。建國門建材展銷會的展位費花光了最后一筆積蓄，當我把土黃色的展臺布置妥當，隔壁展位的廣東老板笑著遞來名片：“老哥，你這包裝可跟不上潮流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他說得沒錯。我的塑料管裝在蛇皮袋里，而人家的鋁塑管裹著彩印紙盒。但當水利部的專家拿起我的樣品，用游標卡尺測量壁厚時，我看見他鏡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縮。“抗壓8公斤？”他抬頭看我，我點點頭，喉嚨發(fā)緊。他突然笑了：“小伙子，跟我去見總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天下著暴雨，我跟著專家們沖進水利部大院。雨水順著安全帽的邊緣往下淌，在展示臺上積成小水洼。當我的管子在壓力測試中挺過10公斤水壓時，不知誰吹了聲口哨。總工拍拍我肩膀：“山西人，真有股子狠勁?！彼泥l(xiāng)音帶著汾河的味道，讓我想起父親趕車時，鞭子抽在轅馬身上那聲脆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一筆百萬訂單簽在晉陽飯店的包間里。甲方代表端起酒杯：“陳老板，聽說你以前在農(nóng)機局管配件？"我笑著碰杯，汾酒的辛辣直抵鼻腔：“現(xiàn)在管的配件，能讓整個山西的水渠都淌活水。”窗外的汾河正在漲潮，渾濁的河水卷著枯枝奔騰而過，那是黃土地的血脈，而我的塑料管，即將成為這血脈里的新支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四、淬煉</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95年冬，一場百年不遇的暴雪封了太行山。我在陽泉的倉庫里守著十萬米待運的管子，聽著收音機里的交通預(yù)警。甲方的電話每隔半小時就打進來，聲音里帶著哭腔：“陳哥，工地等著管子過冬呢！”我咬咬牙，撥通了晉中市運輸公司的電話：“老張，給我找十輛帶防滑鏈的解放牌，今晚必須出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車隊在盤山公路上爬行了整整一夜。雪粒子打在擋風(fēng)玻璃上沙沙作響，車燈切開濃稠的黑暗，只能看見前車尾部的反光條。當我們在黎明前趕到娘子關(guān)時，收費站的姑娘瞪大眼睛：“你們不要命啦？"我跳下車，活動著凍僵的手指：“要要命的是山里等著用水的老百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次搶運讓我賠了兩萬塊運費，但卻在業(yè)內(nèi)掙下了“鐵膽陳”的名號。年后開春，省水利廳的招標會上，廳長看著我的報價單笑了：“別人報價按米算，你按公里算，還敢保十年不壞？”我迎著他的目光：“廳長，我在黃土地里滾了半輩子，知道啥叫扎實?！?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廠房擴建那天，我站在新澆筑的水泥地上，看著工人們掛起“晉通塑料”的銅牌。陽光照在“通”字的走之底上，像條蜿蜒的河流。老張遞來安全帽，上面還沾著去年搶運時的雪漬：“陳哥，咱這算是熬出頭了？”我望著遠處的太行山，山桃花正在峭壁上綻放，粉白的花瓣落在新鋪的柏油路上——這哪里是出頭，分明是黃土地給敢闖的人，鋪了條金光大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五、歸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b>如今我常坐在晉商公園的石凳上，看孩子們在塑膠跑道上奔跑。夕陽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公園的人工湖面上，像根沉靜的塑料管，藏著二十年的波濤。偶爾有穿制服的年輕人路過，喊我“陳總”，我擺擺手，更喜歡他們叫我“老陳”——這稱呼里有農(nóng)機局的舊時光，有倉庫里的機油味，有太行山里永不褪色的春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0年辦退休手續(xù)，收發(fā)室的小王指著我的抽屜：“陳叔，您落了東西?！蔽覝惤豢?，是本泛黃的《機械原理》，扉頁上的鋼筆字已經(jīng)模糊：“愿以匠心，換山河新貌?！敝讣鈸徇^那些褪色的筆記，突然聽見走廊里傳來熟悉的算盤聲——老李退休前帶的徒弟正在結(jié)賬，珠子碰撞的聲響里，我又看見1992年的自己，站在春風(fēng)里撕毀返程的車票，讓碎紙片像蝴蝶般，飄向黃土地深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夜色漫過晉中的城墻時，我總會摸出衣袋里的塑料管切片。透明的薄片里嵌著粒細沙，那是創(chuàng)業(yè)第一年混進原料的雜質(zhì)。如今它像枚琥珀，封存著三十年前的永恒與堅韌，封存著三十年前的陽光、汗水，和一個深夜，當機器終于吐出完美的管子時，我對著空曠的倉庫，輕聲對自己說的那句話：“老陳，你終于活成了自己的風(fēng)?！?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風(fēng)從太行山上來，掠過我的鬢角，把遠處工廠的轟鳴聲吹成溫柔的耳語。我知道，在那片黃土地下，無數(shù)根塑料管正在黑暗中延伸，帶著我的青春，我的勇氣，我的執(zhí)念，終將在1995年春的清晨，讓整個世界聽見，地下水脈奔涌的，屬于奮斗者的，最清澈的回響。</p><p class="ql-block"><br></p> 作者簡介：韓雅，中專學(xué)歷，現(xiàn)擔任靈石文史編輯、汾州文化研究編輯、以及汾州文化主編等職務(wù)。退休后對寫作情有獨鐘，心靈與文字相互交融，以筆墨為伴，用文字書寫人生感悟和歲月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