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有名的一位山西大才子，為何成了天下青樓女子的夢中“男神”？大唐詩社 <p class="ql-block">東湖居士</p> <p class="ql-block"> 才子佳人，千古絕配。然才子或寄身鳳池，或流落江湖。佳人，隱身閨樓者，偶有薄名。大都寄身青樓楚館，貌傾國，才傲世，天下皆慕之。</p><p class="ql-block"> 國史上，才子淪為四大嫖客者：柳永、周邦彥、韓世忠，錢謙益也。北宋周邦彥，嫖宿皇帝宋徽宗之情人李師師，名士也。韓世忠嫖梁紅玉，為之贖身，共抗金兵，民族英雄也。明末錢謙益嫖柳如是，娶之。失節(jié)降清，而如是節(jié)烈忠孝，裙壓冠冕，名流也。本文之主柳永，無官無財無為。然才壓東坡，奉旨填詞，白衣卿相，江海遺珠。眾妓皆慕，施金供養(yǎng)之。柳去世之日，東京汴梁從妓者，皆關(guān)門閉市，白衣縞素，為之送殯，痛哭一城，千古一人也。</p> <p> 柳永（公元984年——1053年），原名三變，又改為永。家中排行第七，亦名柳七，字景莊，又字耆卿。祖籍河?xùn)|蒲州，出生在山東費縣，客居福建崇安。柳永一生大半流浪在杭州、蘇州、汴梁等繁華都市，眠花宿柳，才情傲世。有《樂章集》傳世。</p> <p> 柳氏，出自魯。其祖柳下惠，某日夜宿城門，有一花容月貌女亦來投宿，擔(dān)心夜冷風(fēng)寒，遂宿于柳下惠懷中。柳君面對佳人入懷，溫香入心。然不為所動，以衣遮之，直至天明，由此而成“坐懷不亂”之圣人君子。萬萬未想，其后人柳三變竟成其反面。</p><p> 秦漢大亂，柳氏遷入河?xùn)|中條避難。三百年詩書傳家，至北朝、隋、唐，河?xùn)|柳氏枝繁葉茂，與河?xùn)|王氏、河?xùn)|裴氏、河?xùn)|薛氏并稱“河?xùn)|四大家”。柳氏名人者，柳宗元，文章才情傲世，入“唐宋八大家”。柳公權(quán)，以書名世，“歐顏柳趙"，至今無人超越。五代兵亂，柳氏一支南遷福建，江西，浙江等處。無論身在何地，都以河?xùn)|柳氏為正朔根脈。故柳永墓志曰：三變者，河?xùn)|柳氏也。</p> <p>武夷九曲溪，天高水云低。</p><p>竹筏順流下，山嵐化春雨。</p><p>古渡無人跡，空巢落燕泥。</p><p>游子踏春來，茶香醉迷離。</p><p> ———東湖居士《武夷九曲溪》</p><p> 余深度結(jié)識柳三變，純屬偶然。去年初春，余武夷問茶，乘竹筏飄流而下，至古渡口上岸，迎面一座古剎聳天而立。拾級而入，方知是柳公祠。讀碑辨識，此處為河?xùn)|柳氏客遷之地。里面供奉的神像，便是白衣卿相柳三變?？諘绲脑鹤诱?，有一巨石，上面鐫刻的，竟是一代偉人毛澤東親筆手書的柳氏名篇《望海潮.東南形勝》。另外，還有一首巨作，鐫刻在大殿的后墻上，這便是《雨霖鈴.寒蟬凄切》：</p><p>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fā)，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p><p>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此去經(jīng)年，應(yīng)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便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p><p> 才子情，離別苦，相思意，夢中人……盡入詞中。天下有情人，讀此詞無不肝腸寸斷，聲聲血淚。柳永憑此詞，冠蓋兩宋，折服天下士子，穿透美人情懷。</p><p> 據(jù)言，柳永早年遇一紅顏知己，因門第懸殊，柳父不允。才子名吏范仲淹為成就美好，收該女為義女，方得入門。無奈天妒良緣，此女早早香殞，奪去柳永純情至愛。范氏又為柳續(xù)弦，亦是才貌雙全。未幾，身懷六甲之際，突然故去。青年柳永，接連遭遇兩次情感巨變，守一抱全之心盡死，尋歡作樂之情洶涌。終日，醉酒而止血，放浪而形骸。世上再無純情才子，青樓添一眠花詞客。</p> <p class="ql-block"> 古人求取功名，是成才成功的唯一之路。小鎮(zhèn)青年柳三變，由武夷出發(fā)，奔東京汴梁而去，準(zhǔn)備考取功名，第一站來到了杭州。</p><p class="ql-block"> 杭州，正如今日之深圳，是北宋最有名的開放大都會。最有錢的男人，最漂亮的女人，最成功的大吏，最有才華的詩人，都聚集在這里。</p><p class="ql-block"> 柳永未來之前，杭州四最皆安。柳三變來了，最有錢的男人貶值了，最成功的大吏變了，最有才華的詩人沒有光彩了，最有魅力的女人改變了風(fēng)向。這一切，都是因為柳永來了，他進城寫了一首詞“望海潮.東南形勝"，只此一詞，才華壓倒了以寫杭州聞名的白居易、蘇東坡，而成為新的城市名片。</p><p class="ql-block"> </p> <p>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fēng)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云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p><p> 重湖疊讞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嘻嘻釣叟蓮?fù)?。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風(fēng)池夸?！?lt;/p><p> ——— 柳永《望海潮.東南形勝》</p><p> 古代雖無我最喜歡的城市之歌評選，但人人皆歌手，個個皆詞人。小鎮(zhèn)青年柳三變此詞一出，文人啞囗，太守震驚，巨富擊節(jié)，美女尋尋覓覓。柳三變一下子成為天王巨星，在詩文城市里，高官宴請，巨富饋贈，文人拜師，美女脈脈含情。小鎮(zhèn)青年柳三變突然明白：考取功名為了啥？不就為了眼前的這一切嗎？既然這一天，提前到來，何必苦苦攀求呢？</p><p> 柳三變暫時放棄了功名，沉溺于杭州的湖光山色，美人酥胸。自得其樂，晝夜笙歌，歌伎從游，快哉快哉。</p> <p class="ql-block">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fēng)云變，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p><p class="ql-block"> 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倚翠，風(fēng)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p><p class="ql-block"> 一一一柳永《鶴沖天》</p><p class="ql-block"> 父兄壓力，親友厚望。柳三變不得不離開美女如云的杭州，千里奔波，到汴京應(yīng)試。蒼天，有時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給你才華的時候，未必給你前程。給你前程的時候，未必給你才華。這就是真正的一命二運三風(fēng)水。柳永，天賦才情，屢屢落榜。京都最為勢利，官員鄙薄之，文人嘲笑之，父兄淡泊之。走投天路的柳永，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粉絲群體一一青樓歌伎。他索性邁進大門，投詞一曲《鶴沖天》。紅顏綠女早聞其名。爭相唱之，一下子火遍了京都。正如今日之大街小巷盛傳《一無所有》，唱紅了青樓，唱紅了市井，唱紅了全國，也唱紅了海里。</p><p class="ql-block"> 海里的主人，正是大宋仁宗，以求賢若渴著稱，亦習(xí)民間俚曲。他跟著宮人，也學(xué)會了吟唱流行詞曲《鶴沖天》。仁宗一直以為作者柳永，不過是伶人青衣。某日，皇帝再審進士榜單，突然發(fā)現(xiàn)了士子柳永，細讀其作，文風(fēng)與《鶴沖天》無二?；实郛?dāng)場發(fā)怒：忍把浮名，換了低斟淺唱。既要低斟淺唱，何必要浮名？遂將柳永從進士榜中抹去?？蓱z一代才子，就此絕了功名。</p><p class="ql-block"> 今天細細想來，文名大了，未必是好事。柳三變已經(jīng)通過科舉考試，本可飛黃騰達。竟因前面牢騷一曲《鶴沖天》，響徹汴京，斷了前程。心灰意冷的柳三變，只好再次回到青樓楚館，作曲為生。不過，這次身價不一樣了，皇上親自畫過圈，盡管否了進士，但揚了聲名。柳永故意張顯自己的新身份：奉旨填詞柳三變。花魁笑之，歌伎笑之，青樓美女無不笑之。笑來笑去，吟來吟去。柳三變身份果然高了，作品傳唱越來越廣，雅俗共賞，天下皆知。</p><p class="ql-block"> 柳三變，聲名之盛，壓得當(dāng)時大才子蘇東坡都失去了自信。某次，他去尋歡，自報家門，悄悄問歌伎：我與三變，誰為勝？歌伎不以為然：凡能飲水處，即能歌柳詞。君何？那不屑一顧的眼神和語氣，我們今天都能分辨出來高下。</p><p class="ql-block"> 自此，“凡有井水處，即能歌柳詞?！奔仁菍α赖淖罡咴u價，也是對宋詞的最高評價。其言，來自一位歌伎。</p> <p> 陳師師和謝玉英，是當(dāng)時汴京的歌后、舞后。顧盼生輝，回眸驚魂，身材姣好，天生麗音。嫁王侯，可享榮華富貴，弄權(quán)作柄。嫁卿相，可風(fēng)流蘊藉，錦衣玉食。嫁商賈，可財雄天下，遍游四海。可北宋兩后，皆沒有今日天女之眼光，偏偏喜歡上了一無所有但才情盎然的柳三變。二后共侍一夫，和和美美。氣惱了天下男人，妒死了天下女人。盡管，柳三變五十以后，終于補考入官，混了幾年縣處級干部，最終覺得索然無味，掛靴而去。一無所有的柳永，還是回到了癡情等他的兩位天后身邊。繼續(xù)吃著軟飯，喝著小酒，吟詞作曲，堪為京都一勝。</p><p> 公元1053年，六十九歲的柳三變走了。癡情的陳師師、謝玉英痛不欲生，帶領(lǐng)汴京所有舞伎，閉門謝客，渾身縞素，披麻帶孝，送別柳三變。因為傷心過度，謝玉英三月后隨柳而去。兩年過后，陳師師亦香消玉殞。兩位天后，分別安葬在柳永一左一右。</p> <p> 還有一種說法：柳永在鎮(zhèn)江去世。陳師師、謝玉英等等集資將其安葬在北固山側(cè)。兩位天女過世，亦陪葬左右。二十多年之后，一代名相王安石前來憑吊。眼看荒草凄凄，滿目蒼涼，無人辨識。拗相公拿出重金，修墳立碑，時至今日，尚存遺跡。</p> <p> 白衣卿相柳永死后，他的詞作卻越來越火。后世雄才大略的金主完顏亮，讀其“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一句，對南宋杭州繁華垂涎三尺，貪欲膨脹。他派畫工偷渡臨安，偵察良久，回來畫其全景。更可笑的是，將橫刀立馬的自己也畫了進去。誓言：六十萬大軍揮鞭斷江，立馬吳山第一峰。金軍打響了南侵的戰(zhàn)爭……</p><p> 明清拙劣文人言：柳詞太華美，招致金主起貪心，強虜過大江。殊不知：南宋太窩囊，自廢良將，是導(dǎo)致身死國滅的根本原因。非柳詞之太美也。</p> <p> 十八年前，我曾在山西日報作編輯記者。尋訪山西沁水中條山深處，第一個全面報道：山西發(fā)現(xiàn)河?xùn)|柳宗元后裔世居之地———西文興村。去年春日，武夷問茶，我又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河?xùn)|柳氏后裔的另一脈———宋代詞宗、白衣卿相柳三變的曲折傳奇。</p><p> 看來，柳氏與我緣份不淺。</p><p> </p> <p>河?xùn)|柳氏遷閩西，</p><p>三變詞章世所稀。</p><p>低斟淺唱換功名，</p><p>白衣卿相無人及。</p><p>仁宗愛才盛名虛，</p><p>江海遺珠是柳七。</p><p>但凡井處歌柳詞，</p><p>天下紅顏是知己。</p><p> ———東湖居士《柳公祠》</p> <p> 余昔日游武夷山柳公祠，當(dāng)時即苦吟一詩，今日翻來，權(quán)作紀(jì)念。</p> <p>東湖居士 庚子年春江花月夜 南海漁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