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連”軼事之五——寫在“10連”支青進疆60周年之際繆新亞 <p class="ql-block">古人云;人生于世,有三運焉:天運、地運、人運,此三者相互交織,共織命運之網(wǎng)。天運者,時也勢也;地運者,境也家也;人運者,人事也,伴侶也。</p><p class="ql-block">筆者對此“三運”的解讀:仰視星辰,順應(yīng)天運;地運之田,耕耘以成;與智者行,命運可變。</p><p class="ql-block">前面筆者講了“10連”年輕人“三運”中的二運:天運與地運:下面該講講他們的“人運”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在大一統(tǒng)的體制下,人們對工作和前途是沒得選的,組織上統(tǒng)籌一切資源,往往一紙公文就決定一個人的命運,人猶如棋盤中的一顆棋子,把你擺在哪里就是哪里,個人只能聽任擺布。所以那時候個人的“人運”,往往取決于一個號召,一次會議,或一個文件,個人只是權(quán)力意志的執(zhí)行符號,“10連”的主體由濟南和順昌兩個街道的青年組成,屬于地域同質(zhì)的合并,外加的麗園街道一個排,則完全是“人事”運籌的結(jié)果,可以屬于這些青年的“人運”范疇。</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下圖為上海盧灣區(qū)順昌街道團委書記葉仁寶護送1965年6月20日出發(fā)的支青,在連隊與上海支青的合影,右起張恩慶、韋來娣、葉仁寶、王越娥、肖九齡、田月卿、許祝鴻、xxx、陳昆有)</span></p> <p class="ql-block">當(dāng)時的麗園街道在地緣性質(zhì)上與以上兩個街道并不搭,但當(dāng)時有個人物不得不說,她就是時任麗園街道黨委書記的金英,這位書記可不是一般人物,她的丈夫是四個多月以后(1965年11月10日)在《文匯報》上發(fā)表《評新編歷史劇〈海瑞罷官〉》文章的姚文元,文章發(fā)表后,得到了毛澤東的支持,成為“文化大革命”的導(dǎo)火線。姚文元炙手可熱,金英說話就有了分量,她要讓麗園街道的青年擠進那年進疆支青的第一批,而且人數(shù)也相當(dāng),也湊成了256人這個整數(shù)。這么一來,麗園街道的二個排躋身“10連”行列,這批本不相干的麗園青年的命運和“10連”有了交集。至于到農(nóng)場后,麗園街道在“10連”只留下了2個男生班,那又取決于另一場“人事”。一場場的“人事”,決定了他們的婚姻匹配,決定了他們的交友圈子,決定了他們的人生走向,此為后事,隨后再說。</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15px;">(以下為1965年7月5日周恩來總理、陳毅副總理視察新疆石河子墾區(qū),接見上海支青)</span></p> <p class="ql-block">“10連”青年在吐魯番沒作休整,第二天,坐上載著他們行李的十幾輛大卡車,一路向南疆沙漠深處進發(fā)。一路風(fēng)塵,高歌猛進,第四天抵達(dá)農(nóng)一師師部阿克蘇,受到熱烈的夾道歡迎。</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中午,在二管處所在地的阿拉爾吃過午飯,隨后卡車載著年輕人,雙腳落定在世界上離海洋最遠(yuǎn)的河流——塔里木河的河灘上,六月底,塔里木河水的水勢明顯增大,汛期未到,河面很寬,渡船還能過河,但泥黃色的濁浪奔騰呼嘯,平添幾分險情。過渡的汽車還要下到河灘上,才能上到擺渡船。十幾輛汽車在河灘上一字排開,看著卡車次第駛上擺渡的大木船,人都下車散落在車的空隙處,輪到我們那首船,渡船就出了狀況,當(dāng)渡船駛近對岸時,突然擱淺,船上的柴油發(fā)電機,聲嘶力竭地噴著黑煙,幾個船工用肩抵住竹篙奮力朝河底撐著,他們將竹篙不斷提起,又不斷探入水中,變換著著力點,但是渡船紋絲不動,船——被河床深深吸住了。</p> <p class="ql-block">靠岸的地方水不太深,有幾個船工跳下水去,試圖用肩抵著船幫,吆喝著,齊聲喊著口令,和船上的撐竹篙的船工合力,想讓挪動渡船,船紋絲不動。</p><p class="ql-block">這時,船上有人大喝一聲:“大家下水,減輕分量,幫忙推船”——喊話是張恩慶,只見他奮身跳了下去,河水,只沒了他的大腿,打著圈圈,在他身邊緩緩流過——他的一聲吆喝和奮不顧身,果然有號召力,一些膽大的年輕人紛紛跳進水里,大部分是男生,也有個別女生,喊著號子,奮力推船,由于渡船分量減輕,再加上推的人多了,船真的慢慢開始移動,舵工趁勢盡力把舵打向另一邊,船一下子借著水勢掙扎了出來,那位舵工突然喊了一聲“不好!”———股強大的水流將船舵甩向另一邊,正好打在張恩慶的腿上,他慘叫一聲倒在水里,大家七手八腳,把他扶了起來,抬到船上。</p> <p class="ql-block">張恩慶仰躺在艙板上,褲腿卷得老高,裸露的大腿上有一塊很大的淤青,只見他眉頭緊鎖,嘴里咬著一塊白毛巾,白得耀眼。隨著衛(wèi)生員慢慢將他的腳抬高,他的臉,漲得通紅,隨之顯出一付痛苦模樣,衛(wèi)生員對附身在旁的帶隊干部說:“還好沒傷著骨頭!”帶隊干部如釋重負(fù)地松了口氣,幫他慢慢褪下褲腿,安慰著他:“在堅持一下,等到了場部,到衛(wèi)生隊在處理一下,上點藥。休息休息就好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到了農(nóng)場,張恩慶果然住進了衛(wèi)生隊。他的事跡,經(jīng)過筆桿子的放大,廣播員的演繹,在農(nóng)場有線廣播里反復(fù)播著。記得那天塔河渡船事件的現(xiàn)場——張恩慶的英勇場面只有電影里才看得到,大家都把張恩慶當(dāng)作了英雄,有的女生當(dāng)場感動得眼圈都紅了,不知為什么,我的心一點沒動,我總覺得他是“演”出來的——因為事后他告訴我,他在學(xué)校演過話劇。此為后事。張恩慶的故事,隨后再說。</p> <p class="ql-block">車到農(nóng)場,他們又受到了一場隆重的夾道歡迎,但年輕人的形象不敢恭維——經(jīng)過10來天的車馬勞頓,他們一臉疲憊,滿身塵土,一個個像馬王堆里鉆出的“土人”一般(雖然那時還沒有“馬王堆”的說法,恕筆者筆拙,只能這么形容了)——不知為什么,汽車過了塔河,公路顯得特別顛簸:人在車上,往往是上一口氣還沒勻過來,又猛地被高高拋起,重重落下——簡直把五臟六腑都要震裂。每個人的腸子似乎都被顛得挪動了位置,相互纏繞著、牽扯著,那種撕心拽腸般的絞痛,沒有一刻停止。特別不可思議的是,公路鋪滿浮土,厚厚一層,足有尺把深,車過塵起,彌天蓋地,洶涌澎湃,紛紛揚揚,撲面而來——不是優(yōu)雅地撒點胡椒面,而是瘋狂地滿身灰塵噴涂,活脫歐洲滿身噴成青銅色的活體雕塑表演——只歐洲的街頭藝人是青銅色的,青年們的身上是赭黃色的,滿車幾十個“土人”,只有在撲閃眼睛,還有臉部不停的痛苦抽搐時,才向人告白,他們不是雕塑而是活人。一下車,路上的塵土沒過腳脖子,立刻灌滿鞋子,沒過褲腿下擺,引得女生們一陣尖叫,讓歡迎場面大打折扣。</p> <p class="ql-block">這群“10連”的年輕人被安排在新近竣工的奶牛房——年輕人把它稱為奶牛棚,說“棚”也對——沒窗沒門,因為奶牛還未入住,沒有屎尿之臭,有的倒是麥草的清香,地上鋪滿麥草用原木圍起,麥草不是奶牛的飼料,而是年輕人的睡榻的“褥子”,全體人員一律地鋪,一而統(tǒng)之,只是男女各睡一棚。</p><p class="ql-block">入住奶牛棚,年輕人倒沒情緒——畢竟比傳說中的地窩子好多了——雖然是土坯的,但畢竟在地上。而且這么多人住在一起,說說笑笑,嘻嘻哈哈,還蠻新鮮。那幾天,日子很輕松,開會學(xué)習(xí),參觀討論,飯是在一個叫大食堂前空地上,一棵碩大胡楊樹的樹蔭下吃,一個班圍成一圈,七八個臉盆,有葷有素,吃的是饅頭,邊上鐵皮條盆里還有飄著西紅柿蛋花的手搟湯面,完全可放開肚皮暢吃暢喝。</p> <p class="ql-block">慢慢地消息來了:先是去值班連隊的人和行李都搬走了,都是男生,三個街道都有人被抽,男生們多少有點羨慕——畢竟是去扛槍的。接著女生也有了動靜:濟南街道女生全部分到農(nóng)場19連,麗園街道女生全部去了17連。剩下的順昌街道的全部和濟南街道與麗園街道的男生合起來組成一個新建連隊——23連。</p><p class="ql-block">“23”這個數(shù)字有點詭異,數(shù)學(xué)上是個質(zhì)數(shù),只能被本身和“一”除盡,預(yù)示著孤單,年輕人讀它都用上海話讀“廿三連”。如用普通話讀就是“二”和“十三”的組合。在特定語境中,“二”這個數(shù)字主流是貶義的:二貨、二毬之類;“十三”的貶義就更明顯了。由于這幫年輕人的到來,農(nóng)場有了一個數(shù)字最大的連隊23連,它是天花板了,絕無24連之類的連隊了,就是23連這個名稱也只存在了短短的六個月。</p><p class="ql-block">奶牛棚邊上有條農(nóng)渠,渠道里流著水,渠坡上長滿了野草,六七月都開花了,去到連隊那天,有多情的女生摘了一大把野花,算是對這一個多星期生活的念想,后來老職工告訴,摘的全部是苦豆子和甘草花——預(yù)示著這些年輕人的前路是甘苦相隨,相伴的。</p><p class="ql-block">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感謝阿端無私提供照片</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2, 126, 251);">(下圖為1965年6月20日從上海出發(fā)的順昌街道支青陳育璐和1965年7月20日從上海出發(fā)的打浦街道支青李銀鳳在10連公路口林帶的合影)</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