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玉蘭花開天行健 <p class="ql-block">? ? ? ?晨露未晞時，我背著太極棍劍匆匆下樓晨練。剛走出單元門，聽到有人驚呼：“小區(qū)的玉蘭花開了！”我尋聲望去，西安三月的天空下，一樹玉蘭正擎著琉璃盞，在淺灰的樓宇間盈盈而立，雪白花瓣卷著晨風簌簌輕顫。</p> <p class="ql-block">? ? ? ?我疾步走近，潔白如玉的玉蘭花在枝頭綻放，猶如翹首以待春天之態(tài)。碩大的白色花瓣呈卵圓形，渾身毛茸茸的，嫩黃色的花蕊點綴其中，含苞待放的淺紫色的小花蕾伺候左右。光禿的枝干上朵朵玉蘭隨風搖曳，像獨舞的芭蕾，藍天白云下，一幅獨特迷人的畫面呈現(xiàn)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 ? ? ?西安的春天比家鄉(xiāng)來得早，隴東老家乍暖還寒，這里已是春暖花開，春色滿園：迎春花、連翹、桃花、杏花、榆葉梅、丁香繁花朵朵，競相綻放，婀娜多姿，唯有玉蘭花傲然綻放于早春的枝頭，仿佛是冬日尾聲中遺落的一抹雪色，又似春日序曲里最先探出的溫婉佳人，不與眾花爭艷，獨自在料峭的春風中展露笑顏，色澤溫潤如玉，彌散幽香，她永遠是我心中的最愛。</p> <p class="ql-block">? ? ? ?此時，我忽而記起三十多年前那個春天。當時我剛參加工作，意氣風發(fā)，豪情滿懷，我亦是這般站在華亭一中的老花園里，仰望著人生第一樹玉蘭。</p> <p class="ql-block">? ? ? ?那年春寒料峭，青磚教室的窗欞還結著薄霜。清晨，當我推開教室的老式花格木門，忽見一位老校工佝僂著腰給教室前的玉蘭松土，黝黑的手掌撫過青苔斑駁的枝干：“這樹比我還大二十歲哩。” 話音未落，一朵白花跌在教案上，洇開的水痕像是未干的墨跡。從此每個晨讀，玉蘭花總在窗外輕叩玻璃，看我將粉筆灰染上鬢角，看孩子們的書聲搖落滿枝春色。</p> <p class="ql-block">? ? ? ?光陰荏苒，一晃我在老校區(qū)度過了二十多個春秋，我的青春在一年一度的玉蘭花盛開與凋謝中漸漸老去，兩鬢染上了白霜。隨著時代前進的腳步，老校區(qū)要搬遷，我的內心充滿了萬般不舍。在抗日烽火中誕生的華亭一中，古城墻像忠誠的衛(wèi)士一樣環(huán)繞周圍，守候著師生的安寧。校舍古色古香，蒼松翠柏，綠樹成蔭。校園居高臺之上，遠離城市的喧囂，人們不禁贊嘆先輩智慧的眼光，羨慕這一方絕妙神奇的育人風水寶地。</p> <p class="ql-block">? ? ? ?離開老校區(qū)的那年春天，正值玉蘭花開的季節(jié)，我站在二道門前的臺階上，久久不忍離去?；赝利惖男@，這里的一草一木見證了我難忘的青春歲月，阿娜多姿的玉蘭花陪伴我送走了一屆屆的莘莘學子，他們走向祖國的四面八方，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純真可愛的學子們以及這里的玉蘭花，是我心中永遠無法割舍的眷戀。</p> <p class="ql-block">? ? ? ?三百畝大的新校區(qū)居于美麗富饒的川道汭河之濱，校園的設計融合了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氣息。美麗的新校區(qū)落成時，玉蘭已開成兩列迎賓的云霓。景行廣場上，升旗臺前年年花事如約。早春的升旗儀式里，總有少年偷偷仰頭數(shù)花苞，我亦在國歌聲中凝望那些舒展的瓣兒——它們多像孩子們攤開的課本，在春風里沙沙翻動。退休前最后一場開學典禮，紫玉蘭與白玉蘭并蒂而開，我站在廊下看花瓣掠過新教師的肩章，恍覺時光在花影里打了個輕盈的旋。</p> <p class="ql-block">? ? ? ?清明過后，家鄉(xiāng)蓮花湖畔的玉蘭開得愈發(fā)恣意。絳紫如霞，粉白若云，倒映在蓮花湖的春水里竟比真花還要鮮活。小孫女歡快地追著蝴蝶在玉蘭花盛開的草地上奔跑，我舉著手機抓拍，鏡頭里卻全是晃動的花影。我教她輕嗅花蕊："這是春天的呼吸。"她忽然指著樹梢驚呼：“爺爺快看！” 原來最高處的玉蘭正在風中舒展身姿，恰似當年那個抱著作業(yè)本，踮腳數(shù)花的自己。</p> <p class="ql-block">? ? ? ?晨霧未散時，我總愛沿著青石小徑踱步，看白玉蘭們像停駐了一夜的白鴿，羽翅間墜著露水凝成的銀鈴。風起時，那些半透明的花瓣簌簌輕顫，仿佛無數(shù)玉雕的筆尖，正在霞光里書寫早春的平仄。</p> <p class="ql-block">? ? ? ?轉過九曲廊橋，紫玉蘭正把深紫色的裙裾浸在晨光里。那些肥厚的花瓣像是浸過夜色的紫銅鈴鐺，被風一碰，就叮叮當當?shù)囟堵涓裟甑呐f塵。太極劍的銀光掠過時，驚起三兩片花瓣，打著旋兒飄向正在吐綠的柳梢，倒比我的劍招更見飄逸。</p> <p class="ql-block">? ? ? ?最愛蓮湖煙雨天的二喬玉蘭。粉白漸變的花盞盛著細密水珠，恍若新嫁娘捧著醇酒，斂著濕漉漉的睫毛。雨霧洇濕了青磚地，卻讓枝頭的顏色愈發(fā)鮮潤，連空氣都沁著冰片似的冷香。我支起相機守候多時，終在風掀開雨簾的剎那，捉住一朵正在抖落水珠的望春玉蘭——那顫巍巍的嬌態(tài)，恰似宣紙上將干未干的工筆。</p> <p class="ql-block">? ? ? ?暮色漫過飛檐時，打太極的老伙計們陸續(xù)散去。我獨坐在蓮花湖波光粼粼的廊橋六角亭里，看最后幾縷金線穿過玉蘭枝椏，給滿地落花繡上毛茸茸的金邊。暗香浮動中，忽然懂得這些開得決絕的花兒：它們把整個凜冬釀成的月光與雪色，都化作了早春這一樹溫潤的叮嚀。</p> <p class="ql-block">? ? ? ?<b>“翠條多力引風長，點破銀花玉雪香。韻友自知人意好，隔簾輕解白霓裳”?</b>明代詩人沈周的《題玉蘭》詩篇把玉蘭花的神韻描寫的淋漓盡致，多美的玉蘭花??！</p> <p class="ql-block">? ? ? ? ? ? ? ? ? ? ? ? ?2025年4月于家鄉(xiāng)華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