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寒舍起春風(fēng)孤獨松 <p class="ql-block">“叮鈴鈴——”</p><p class="ql-block">臘月二十四日上午，我正陶醉在陽臺上蘭花散發(fā)的幽香中，房間里的手機突然響起?！罢l呀，擾我雅興？”我站在原地，目光舍不得從那純?nèi)缜迦?、柔似月光的蘭花上挪開。可不一會兒，手機又響了起來。</p> <p class="ql-block">我只得穿過客廳，走進(jìn)房間，但見陽光透過窗戶傾灑在桌面的手機上，給它鍍了一層暖融融的金色。我拿起手機，接通電話。</p><p class="ql-block">“陳老師，你在家嗎？”電話那頭的聲音讓我一怔，這不是校長嗎？都過小年了，該不是又有緊急工作分派給我吧？一種莫名的緊張感瞬間攥住了我的心。</p><p class="ql-block">“校長好，我在家呢?！蔽一貞?yīng)著，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些。</p><p class="ql-block">“你家在哪？等下我來看看你?！毙ｉL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心湖，泛起層層漣漪。校長竟要到家來看我這個最普通的老師？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驚喜與詫異瞬間涌上心頭，我忙把地址告訴校長。</p><p class="ql-block">掛了電話，我立刻忙活起來，擺果盤、洗水果、泡茶……不一會兒，校長電話說他們到了，我三步并作兩步，連忙下樓迎接。</p><p class="ql-block">走到小區(qū)門口，只見校長、總務(wù)主任和辦公室主任站在寒風(fēng)中，手提大包小裹，眉眼彎彎，笑意濃濃，熱忱滿滿。這溫馨的一幕，猶如一束暖陽，瞬間驅(qū)散了我心中的寒意。</p><p class="ql-block">“陳老師，給您拜個早年！”校長一見我，便笑著說。剎那間，一股暖流涌上心頭?；叵肴嗄甑慕虒W(xué)生涯，每一年臘月都是我去給學(xué)生送溫暖，領(lǐng)導(dǎo)到家來看望我，還真是頭一回。記得在原單位的一年暑假，我頂著酷暑去家訪，路上不慎摔傷了腿，臥床近一個星期，竟連領(lǐng)導(dǎo)的一句問候也沒收到。那些清冷與失落的日子，至今難忘。而如今，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竟冒著嚴(yán)寒、帶著暖意而來，這真讓我受寵若驚！</p><p class="ql-block">我將三位迎進(jìn)家門，他們把橙子、牛奶和油放下的一刻，整個屋子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滿是生活的溫馨。</p><p class="ql-block">“陳老師，您總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可我們得讓園丁知道花兒為何這樣明艷啊?！蓖踔魅屋p輕剝開一個橙子，剎那間，清甜馥郁的香氣在暖烘烘的客廳中彌漫開來。</p><p class="ql-block">廚房里，鍋中嗶剝作響，往昔歲月在心頭翻涌。那些年，那三尺講臺，便是我的天地，每天肩頭落滿的粉筆灰，是我最榮耀的勛章。我曾把逃課的少年從游戲廳強行帶回課堂，也曾為貧困生墊付學(xué)費，還謊稱是學(xué)校的補助。在這青絲漸染霜華的漫長歲月里，悵惘之感，也曾悄然涌上心頭——當(dāng)年輕教師熱烈討論工資待遇時，當(dāng)教師節(jié)賀卡漸漸被微信群里的表情包所取代時，心底難免泛起絲絲失落?？纱丝?，望著眼前三位笑容可掬的領(lǐng)導(dǎo)，我忽然覺得，這三十多個春秋，都化作了掌心的暖意，正透過橙子溫?zé)岬谋砥?，緩緩滲入心田，熨帖又滿足。</p> <p class="ql-block">小坐片刻后，他們起身告辭。我真心想要留領(lǐng)導(dǎo)們吃午飯，可被他們婉拒了。我目送三個人越走越遠(yuǎn)，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這像極了當(dāng)年晚自習(xí)之后，我護(hù)送學(xué)生走過林蔭道的情景。掌心的橙子還留著余溫，恍惚間，我好像又聽見五十個清亮的童聲在暮色里高聲背誦：“新竹高于舊竹枝，全憑老干為扶持......”</p><p class="ql-block">回到家，但見陽光照在領(lǐng)導(dǎo)留下的禮品上，油瓶里反射出細(xì)碎的金波，這波光竟似與多年前黑板上的反光重疊。那時的我，總愛趁著板書的間隙轉(zhuǎn)身，凝望陽光在少年們的眉毛上歡快跳躍，那畫面，滿是青春的靈動與美好。如今，他們早已各奔東西，如滿天繁星般散落在四面八方，可這些臍橙，帶著于都河畔濕潤朦朧的晨霧，帶著深深的問候與祝福，溫暖了一個老教師在風(fēng)雪中的漫漫歸途。</p> <p class="ql-block">我再次走到陽臺，看著眼前純潔而柔和的蘭花，猶如聽見花開的輕響，細(xì)微卻又充滿力量。不知何時，窗外樹葉叢中傳來鳥兒悅耳的鳴叫聲?；秀遍g，我仿佛又聽見遙遠(yuǎn)的教室里，有瑯瑯書聲踏著溫暖的陽光悠悠傳來：“老驥伏櫪，志在千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