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把人急死” ——我和老板娘“瞎遞搭”徐長玉 <p class="ql-block"> 今天上午，我自駕進(jìn)城講課，課后準(zhǔn)備徑直回辦公室上班。途經(jīng)萬花路時(shí)，肚子突然開始“咕嚕咕?！钡亟辛似饋?，仿佛在說：“餓了，主人！”于是，我果斷把車子停靠在路邊，下車找飯吃。</p><p class="ql-block"> 在一排挨挨擠擠、形形色色的飯館中，我發(fā)現(xiàn)了一家賣和雜面的店鋪。霎時(shí)，一農(nóng)村老太太提著塑料桶，邊走邊嘴里大聲吆喝“和雜面”“湯湯水水的和雜面”的聲音，和幾個(gè)攬工漢很快湊上去，一人買上一碗，圪蹴在地上霍浪霍浪地吮吸起來的場景，瞬間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p><p class="ql-block"> “農(nóng)民工吃得，我為啥吃不得？”于是，沒經(jīng)過多么復(fù)雜的“思想斗爭”，我便揭起臟兮兮、油膩膩的門簾，鉆了進(jìn)去。</p> <p class="ql-block"> 在這間并不寬敞甚至有些狹窄的房間里，除了釘在墻體上的長長的桌面和桌面上的調(diào)料瓶、腳地上的塑料凳而外，空無一人。</p><p class="ql-block"> “老板！有飯沒？”略為遲疑了片刻后，我終于還是向由隔離板分割開來的店鋪里間打了聲招呼。因?yàn)樵谖移綍r(shí)的印象中，通常生意冷清的飯館，飯的質(zhì)量一般不行。</p><p class="ql-block"> “有了！幾位？”一個(gè)看上去略有些姿色的農(nóng)村模樣的中年女人抹著嘴，匆匆地從里間走了出來，“吃甚也？”</p><p class="ql-block"> “有甚了？”</p><p class="ql-block"> “和雜面，撈雜面，都有了，你想吃甚了？”</p><p class="ql-block"> “哪個(gè)好？”</p><p class="ql-block"> “都好著了！和雜面是現(xiàn)成的，便宜；撈雜面要專門煮了，貴一兩塊?！?lt;/p><p class="ql-block"> “撈雜面一碗多少錢？”</p><p class="ql-block"> “12塊！”</p><p class="ql-block"> “還不便宜哩！”</p><p class="ql-block"> “這還叫貴？人家都賣14塊，我一碗便宜2塊哩！你這個(gè)人，倒究吃不吃？吃的話，我給你煮?！?lt;/p><p class="ql-block"> “吃！”</p><p class="ql-block"> 不一會(huì)兒，一碗稀流撲沿的撈雜面便經(jīng)由這位老板娘兼廚師和服務(wù)員的中年女人的手端到我面前。</p> <p class="ql-block"> “聽口音你是延川的？”我邊吃邊和這位坐在我身后的老板娘你一言我一語地“遞搭”起來。</p><p class="ql-block"> “子長的，離延川不遠(yuǎn)。”</p><p class="ql-block"> “做這個(gè)生意幾年了？</p><p class="ql-block"> “5年了，一開始在南橋那面來來，為了給在那邊念書的小子做飯方便?！?lt;/p><p class="ql-block"> “小子學(xué)習(xí)咋個(gè)？”</p><p class="ql-block"> “不行，直把人急死?！?lt;/p><p class="ql-block"> “那為啥倒在萬花路來了？”</p><p class="ql-block"> “這里門面房便宜。我租了兩間，一年才2萬，還不要轉(zhuǎn)讓費(fèi)?！?lt;/p> <p class="ql-block"> 這時(shí)，店鋪進(jìn)來一位老婆婆，一看便知是位常客。老婆婆要了半碗撈雜面，便款款坐下，自顧自地吃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的生意是不是不好做？眼看你都這么長時(shí)間了，才來兩個(gè)顧客?！?lt;/p><p class="ql-block"> “湊合，我的都是回頭客，這會(huì)兒還不到時(shí)間哩。工地上也有可多攬工漢常來吃哩。”</p><p class="ql-block"> “一月能賣下四五千塊不？”</p><p class="ql-block"> “你太輕看人了！一天耍得罷不賣500塊錢，10天就5000塊了么！”老板娘有點(diǎn)不悅地說。</p><p class="ql-block"> “啊呀，那你厲害了，比攬工強(qiáng)多了！”</p><p class="ql-block"> “看你說的，頭連攬工都不如，誰還做生意了！”</p><p class="ql-block"> “除了房賃，再有別的害債沒？”</p><p class="ql-block"> “再就是要交物業(yè)費(fèi)了?！?lt;/p><p class="ql-block"> “有工商稅務(wù)么？派出所和稅務(wù)上的人黑吃你不？”</p><p class="ql-block"> “沒有，一分錢稅也不用交，如今的干部都可客氣了，吃了飯，都一五一十地出錢著了?！?lt;/p><p class="ql-block"> 說話中，老板娘的正在上大學(xué)的女兒打來了電話。</p><p class="ql-block"> “一輩子吃虧的時(shí)候多著哩！吃虧還能吃死人了？你連人家娃娃一個(gè)指頭都不要?jiǎng)?！”老板娘氣沖沖地對著電話吼道?！安灰此缃衿圬?fù)你了！欺負(fù)人的人能得長久了！咱不收拾她，將來有人收拾她也！”</p><p class="ql-block"> 原來，老板娘的正在西安上大學(xué)的女兒被同宿舍的同學(xué)欺負(fù)了，在電話中給母親一邊倒冤情，一邊表示要叫幾個(gè)人“修理”那個(gè)欺負(fù)人的女同學(xué)哩。</p><p class="ql-block"> “哎，如今這社會(huì)，不曉得咋來來，小的不聽話，大的也不安生！直把人急死！”老板娘頓時(shí)情緒低落地自言自語道。</p> <p class="ql-block"> “看來，以往由國家稅費(fèi)負(fù)擔(dān)過重和部分<span style="font-size:18px;">干部甚至地痞流氓欺壓老百姓而</span>給老百姓帶來的問題和苦痛已經(jīng)越來越不是問題了，而來自家庭自身的問題，特別是子女教育問題，已經(jīng)越來越演變成影響老百姓幸福指數(shù)提升的大問題了?！憋埡螅诜祷貑挝坏穆飞?，我邊開車邊思忖道。</p> <p class="ql-block"> 注釋：</p><p class="ql-block"> 1.遞搭：陜北方言，有男女之間打情罵俏之意，更多指兩個(gè)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天。</p><p class="ql-block"> 2.雜面：用豆面和白面二合一制成的一種面食。在陜北，雜面搟得通常要比白面薄很多，仿佛紙一樣。雜面的口感細(xì)膩，軟和，無需用力咬，便可下咽。</p><p class="ql-block"> 3.撈雜面，是調(diào)湯（汁湯）單另做，面條單另煮。待面條煮熟后，從鍋里撈出來，盛入碗內(nèi)，再倒入事先做好的調(diào)湯，便可以下肚了！</p><p class="ql-block"> 4.和雜面，“和”字讀“霍”，四聲。就是在做好的調(diào)湯鍋里，直接把生面條倒進(jìn)去煮，煮熟后，連湯帶面一起吃。</p><p class="ql-block"> 5.小子：兒子。</p><p class="ql-block"> 6. 害債：陜北方言，負(fù)擔(dān)，尤指百姓承擔(dān)的工商稅務(wù)和行政性收費(fèi)等負(fù)擔(dān)。</p><p class="ql-block"> 說明：</p><p class="ql-block"> 第一和第五張照片來自網(wǎng)絡(luò)。</p><p class="ql-block"> 2019年11月5日初發(fā)于朋友圈；2024年11月5日修改并發(fā)于美篇。</p> <p class="ql-block"> 作者：徐長玉，陜西省志丹縣人，長期在延安工作和生活。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