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鶴灘的故事（一）李秀瑜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白鶴灘的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 李秀瑜/文</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位于云南省和四川省交界的白鶴灘水電站已完成主體施工，2023年7月，16臺機(jī)組全部運(yùn)轉(zhuǎn)發(fā)電。該電站建設(shè)周期耗時(shí)20年，總投資達(dá)2200億元，裝機(jī)容量1600萬瓩，每年平均發(fā)電量約624.43億瓩。?巨大的清潔能源正執(zhí)行“西電東送”的國家戰(zhàn)略計(jì)劃，為社會經(jīng)濟(jì)發(fā)展作出持續(xù)不斷的貢獻(xià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據(jù)說，白鶴灘水電站是當(dāng)今世界在建規(guī)模最大、技術(shù)難度最高的水電工程之一。</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鮮為人知的是處于白鶴灘水電站淹沒區(qū)的白鶴村曾經(jīng)是云南最貧窮、最苦寒的地方，沒有之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白鶴灘新店房自然村，北邊臨四川會東縣、西邊靠云南祿勸縣、南邊是云南昆明市東川區(qū)，可謂“一腳跨兩省 ” 。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湍急的金沙江一路咆哮，蜿蜒穿行于群山峽谷中。陡峭的仙桃山下，江岸邊的白鶴村新店房村住有28戶人家，有男女老少140余口人，可耕地卻只有30多畝，全村人均0.2畝耕地，這土地?zé)o論如何養(yǎng)不活這里的人們。當(dāng)?shù)厝藷o奈地依山養(yǎng)驢放羊，在金沙江捕魚以換糧食，勉強(qiáng)度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百度百科載文：“白鶴灘新店房自然村在2006年經(jīng)濟(jì)總收入為15.2萬元。”人均年收入1000元左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枯燥的數(shù)字背后，難以置信的是當(dāng)?shù)厝藢?shí)際生活狀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在麗江程海種植園工作中，結(jié)識了忘年之交的朋友小森，他就是白鶴灘新店房村的人。工作之余閑聊，我好奇于他的姓氏，因?yàn)?，“森姓是中國極為稀少的姓氏，全國姓森的人數(shù)約9000人。? 在?《百家姓》排名中森姓為第764位”。閑聊中他向我道出了白鶴灘從前的故事。</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80后的小森今年38歲， 身高1米70，正值而立之年。他身材魁梧、健壯有力，五官端正，黧黑的膚色和剛毅的眼睛仿佛在告訴人們，他不屈于生活中的一切重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森出生于1986年，他出生的時(shí)候，正值中國廣大農(nóng)民已經(jīng)從土地承包下戶，糧食增產(chǎn)中解決了吃不飽飯的問題。80年代中期，農(nóng)村興起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正雨后春筍般地席卷神州大地，“萬元戶”不斷涌獻(xiàn)于城鄉(xiāng)。耕田種地的富余勞動力，或在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上班或南下進(jìn)城打工?？傊?，大多數(shù)農(nóng)民過上了溫飽的日子。</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 ?。ㄐ∩眨?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是，烏云和大山的陰影仍然籠罩著白鶴灘新店房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森的父母、三個(gè)姐姐和弟弟，一家七口住在山丘旁幾間草房里避風(fēng)遮雨。他說剛出生的那幾年，家里雖然窮，但在爸媽和姐姐們的艱辛勞作下，一年四季靠食土豆、紅苕和包谷，一家人也能吃飽肚子，其樂融融。他說：在他記憶中家里養(yǎng)的豬和羊，從來沒有殺過自享，全是賣了后購買糧食和油鹽。每當(dāng)臘月間，村里的人們忙著準(zhǔn)備各種年貨，他們家卻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分享別人家殺豬過年的煙火氣息，他說那種感覺也是享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92年11月，小森母親遭受了突如其來的重病，由于無錢醫(yī)治，母親過世。父親悲傷過度，成天精神恍惚，體力銳減，已經(jīng)撐不起五個(gè)子女的家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森的三個(gè)姐姐不得不全部輟學(xué)，坍塌半邊的家庭，其生活重?fù)?dān)，毫無留情地壓在15歲的大姐森明香弱小的肩膀上。家里的存糧和周邊的野菜很快吃完了，饑餓與家人為伍，一天吃一頓飯，甚至有時(shí)兩天才吃一頓。萬般無奈中，大姐帶著13歲的二姐和11歲的三姐種地、養(yǎng)羊，拼盡全力養(yǎng)活自己，養(yǎng)活兩個(gè)年幼的弟弟和精神不正常的父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由于森家頂梁柱的父親出了狀況，在村里不僅得不到任何幫助，甚至有時(shí)還要遭受村人的欺負(fù)。一次，村里的“窮人惡霸”說森家的黑山羊長得與他家的黑山羊一模一樣，這就是他家的羊。惡霸活生生地?fù)屪吡诵∩业难?。世界上最可惡的傷害，莫過于“窮人欺負(fù)更窮的人”。正如高爾基《童年》中所說：“有的值得同情的人，可他還欺負(fù)人?！?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森說：“那時(shí)候村里人都窮，沒有人會同情你家的貧窮，只有愿你家比他家更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天無絕人之路，森家終于找到了一條比養(yǎng)羊換糧食更快捷的路。天氣晴好的時(shí)候，大姐買江邊漁船捕撈的鰱魚，然后背上魚走八十多里山路，到鎮(zhèn)上賣給魚莊餐館。兩天一個(gè)來回，賺來的錢能買回幾十斤包谷雜糧，一家人能吃上幾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森說，他也有童年甜蜜的記憶。有一天，姐姐換了糧食后，買了一個(gè)棒棒糖，回家后幾姊妹輪流在嘴里分享甜蜜。一次大姐帶回一個(gè)菠蘿，剝?nèi)テご毯?，大姐小心翼翼地用刀將菠蘿切成6份，大姐率先拿起最小的一塊自亨，接著是二姐、三姐自覺地由小到大自拿菠蘿塊，留給弟弟和父親的菠蘿塊卻是最大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森接著說：“那些年大姐既是姐姐又是母親，極盡全力撫養(yǎng)呵護(hù)著我們和不能自理的父親，真的是苦了她?！?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問：“你埋怨過父親和你那一貧如洗的家庭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說：“沒有，也不懂得什么是埋怨，只要能吃飽，不餓肚子比什么都好。只是希望自己長大以后掙錢給父親治病，讓他站起來，不再受人欺負(fù)。”</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白鶴灘位于云南省和四川省的交界處，是四川盆地向高原延伸的橫斷山脈的一部分。其地理特征，是由多條平行山脈和河谷組成的巨大山系。特殊的地質(zhì)構(gòu)造復(fù)雜多變，深深的河谷，湍急的河流和陡峭的山峰，造成了山民與世隔絕。店房村被群山包圍，山多地少，交通閉塞是貧困的主要原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森接著說：大姐背著鰱魚去鎮(zhèn)上賣魚，然后將賺到的錢買糧食，這種事情不是隨便什么時(shí)候想去就能去的，得等待漁夫捕到了大魚才能出行。所以，一家人斷頓餓飯是常有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賣到鎮(zhèn)上的魚莊餐館，必須是活魚，如果魚死了，還得賠錢。所以，送魚必須選擇在頭一天晚上出行，因?yàn)?，夜間氣溫低，魚易存活。出行前備好幾瓶水，走一段路就得停下來，給魚喂水和向魚身淋水潤滑、降溫，以保持魚的活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漆黑的大山里，手電筒光像螢火蟲般地時(shí)隱時(shí)現(xiàn)地晃動。微弱的燈光下是陡峭崎嶇的山路，15歲的森明香孱弱的身驅(qū)，背負(fù)著一家6口吃飯的期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天亮了，森明香終于走出了大山，來到鎮(zhèn)上的魚莊餐館，賣了魚后拿著賺來的錢，去購買包谷雜糧。她不厭其煩地一處又一處地與賣糧人討價(jià)還價(jià)，總想著多買點(diǎn)糧食回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森明香翻山越嶺地賣魚買糧，糊口養(yǎng)家，年復(fù)一年，不知不覺地到了女大當(dāng)嫁之年。森明香不僅有超常的吃苦耐勞的能力，人也長得漂亮。十里八鄉(xiāng)上門提親的人絡(luò)繹不絕，她不忍離開親人，向男方提出的條件是每年必須要用糧食接濟(jì)娘家人，直到弟弟妹妹們成人自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森明香21歲那年出嫁了，養(yǎng)育家庭的擔(dān)子自然而然地移交給二姐森明芳。二姐沒有怨言，默默地承擔(dān)了全家人吃飯的責(zé)任。二姐依舊是賣魚換糧。二姐出嫁后，又由三姐輪替。</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18年，白鶴灘水電站開始興建，白鶴村新店房村位于水電站上游，屬于淹沒搬遷范圍，根據(jù)相關(guān)政策，村里28戶人家陸續(xù)搬入縣城的“拆遷還房”新居，且每戶都得到了幾十萬元征地賠償和搬遷補(bǔ)助金，當(dāng)?shù)卮迕駛儶q如“洪?！碧旖怠？梢哉f正是白鶴灘水電站的興建，一舉改變了山里人世代貧困的狀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當(dāng)村民們歡天喜地搬進(jìn)了嶄新的城鎮(zhèn)樓房，喜悅心情卻在逐漸消失。失去了大山和土地的農(nóng)民，迅速花光了積蓄。外出打工或在城里做小買賣成為選擇，可家里的老弱卻無能為力。在沒有炊煙、沒有雞鳴狗叫，沒有山鄉(xiāng)氣息的城鎮(zhèn)生活，雖然休閑，但也無聊。有幾戶人家悄悄地搬回山里，重新搭建簡陋的草房，種糧養(yǎng)羊，再次升起了大山生活的炊煙。當(dāng)?shù)豘F派員三番五次地作思想工作，勸說搬回城里自家的新房。說：“這里已經(jīng)不屬于你們的地方，強(qiáng)行搭建房屋，是違法行為?！?但是，面臨著已經(jīng)進(jìn)城的農(nóng)民年齡偏大和無任何學(xué)歷，找工作難，也不會做生意的事實(shí)。干部們除了攤手搖頭，也無能為力，無奈地睜眼閉眼，順其自然。</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森家卻與眾不同。從前大姐背魚賣魚，雖是小生意，但生意經(jīng)的原理是一樣的，快進(jìn)快出，薄利多銷，只有當(dāng)進(jìn)銷為零的時(shí)候利潤最大化。大姐點(diǎn)點(diǎn)滴滴的生意經(jīng)，有意無意地傳導(dǎo)給姊妹兄弟。不種地、不養(yǎng)羊，不曬太陽，做買賣賺錢就是生活的意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森家?guī)祖⒚醚杆龠m應(yīng)了城鎮(zhèn)生活，一家人做起了生意，賣水果、賣農(nóng)資，逐漸改變了貧困的窘境，一躍成為村里最富裕的人家。令村里那些因貧窮欺負(fù)窮人的人，不得不換臉，羨慕地仰視森家。</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后 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森給我講訴了他苦難的童年，12歲被騙進(jìn)黑磚廠強(qiáng)迫做黑工、17歲進(jìn)窯挖煤掙錢，21歲走桃花運(yùn)的故事。由于篇幅所限，只好分篇講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謝謝閱讀，謝謝關(guān)注。</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0px;">?2024年10月于麗江程海</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注：部分圖片由網(wǎng)絡(luò)下載，向原作者和藏家致謝，如有不妥，告知即刪。）</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