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溝紀行清泉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卡車溝紀行</span></p><p class="ql-block"> 李德全</p><p class="ql-block"> 明人江奎在《岷州衛(wèi)八景》中寫道：“長途西去是洮州，松柏森森滿幽谷。白云出岫本無心，隨風(fēng)幾度依長林。”這是對古洮州卓尼、臨潭地區(qū)森林茂密的真實寫照。洮州與岷州一衣帶水，卓尼與岷縣山水相連。走過岷縣西寨的洮河大橋，就進入卓尼縣的納浪鄉(xiāng)，自納浪鄉(xiāng)溯河而上，經(jīng)過納浪溝、大峪溝、木耳溝、拉力溝、卡車溝，以及車巴溝。這一路便是由卓尼縣近幾年精心打造的“百里洮河風(fēng)情線”——一條蜿蜒的洮河水，仿佛一條綠色的彩帶，把南北兩岸的自然生態(tài)和民俗風(fēng)情連綴在一起，讓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p><p class="ql-block"> 洮河南北，風(fēng)光迥異。其北是山鄉(xiāng)村寨，崇山峻嶺間布滿了層層梯田，更有遼闊的扎尕梁草原，一望無際，牛羊成群。其南是茫茫林海，綿延起伏，更有皚皚白雪映襯著的千里岷山，風(fēng)光綺麗絕秀。尤其令人神往的是那一條條揚花吐翠的小河，奔涌著從幽林深谷涓涓流出，給滔滔東去的洮河注入了一股股新的活力。</p><p class="ql-block"> 在洮河邊的鄉(xiāng)鎮(zhèn)中，最引人的就是卡車（喀爾欽）鄉(xiāng)。這里有古代著名的軍政重鎮(zhèn)陽壩古城遺址，有唐代八棱碑和唐代彩繪陶駱駝、彩繪磚等珍貴文物。有烽燧壕墩等古代軍事設(shè)防遺址、腦站漢墓群和錄巴唐墓群遺址，有寺洼文化和土著一號文化的腦站臺子遺址。而且卡車溝的風(fēng)光得天獨厚。綿延的森林、縱橫的峽谷、險要的石門、蜿蜒的石長城，以及珍禽異獸、稀有物種，使卡車溝成為生物生態(tài)豐富多彩的天然王國。</p>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進入卡車溝口，可看到右邊懸崖上屹立著一棵迎客松，歷經(jīng)風(fēng)雨雕飾，顯得蒼翠遒勁，鐵骨錚錚，像一位熱情好客的主人，正張開雙臂，熱情擁抱來至遠方的貴客嘉賓。令人激動，讓人神往。 </p><p class="ql-block"> 經(jīng)過迎客松不遠，就到了達子多?！斑_子多”，藏語意為溝口與洮河交匯處。這里也叫“尼干塘”，“尼干”是藏語山神的意思，而“塘”意同“灘”，所以也叫山神灘?！翱ㄜ嚒?，藏語意為“大城堡”。相傳在上卡車的一塊臺地上，曾有“漢千戶”（即所住千戶為漢族）住過，有古城堡遺址輪廓依然存在。而遺址周圍的山梁谷地，現(xiàn)在還依稀分布著早已廢棄的層層梯田。或說這條溝是由大小石門、石墻以及峽谷組成的天然石城。無論如何，有些傳說早已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還有待考證。但不容置疑的是，這條溝原是洮州至迭州的古道，是連接迭部和卓尼相互往來的主要交通要道。鄉(xiāng)政府及其附屬機關(guān)就坐落在達子多山神灘。</p><p class="ql-block"> 卡車溝有阿尼干山神和阿尼雅安山神。其中阿尼干山神是原卓尼土司時期四十八旗朱札七旗祭祀的主要山神。每逢農(nóng)歷五月中旬，七旗下的健兒們便騎著馬，身著盛裝，齊聚于此，舉行祭祀山神的插箭儀式。祈愿山神保佑全旗下的人們風(fēng)調(diào)雨順，六畜興旺，五谷豐登。</p><p class="ql-block"> 順溝繼續(xù)前行不遠，就到了郭乍溝，是省級紫果云杉自然保護區(qū)。這里山大溝深，森林茂密，處處流泉淙淙，處處花香鳥語，處處是珍稀物種。尤其是這里的藍馬雞，成群結(jié)隊，數(shù)不勝數(shù)。</p> <p class="ql-block"> 卡車溝有許多縱橫交錯的峽谷，而大日卡峽是卡車溝最美麗的峽谷。峽谷兩側(cè)，石壁陡峭，清澈的卡車河悠悠婉婉穿峽而過，時而浪花飛濺，時而波平浪靜。悠閑的鳥兒婉轉(zhuǎn)啼鳴，使悠悠靜靜的峽谷，更顯得清幽自然，賞心悅目。峽谷兩岸樹影婆娑，松柏蓊郁。爛漫的山花競相開放，翩躚的蜂蝶五彩斑斕。其間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綠樹掩映的村寨炊煙裊裊。置身如此美麗的峽谷，讓人心曠神怡，浮想聯(lián)翩。</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知知寺，全稱為“知知寺夏珠格培朗”。這座寺院是薩迦班智達?貢噶堅贊帶領(lǐng)侄兒八思巴，于1246年應(yīng)元世祖忽必烈之請，前往涼州參加“涼州會盟”談判而途經(jīng)此地時創(chuàng)建的，距今已有774年的歷史。</p><p class="ql-block"> 這座寺院共有四座屬寺，即卡車·益格曲增林、哇曲桑俄然培林、曲卓寺、珍展寺。隨著寺院的興衰以及寺主權(quán)力的變更，這四座寺院后來并為一座寺院。該寺在1958年反封建斗爭中被毀，1981年經(jīng)卓尼縣人民政府批準開放寺院后，重建了大經(jīng)堂及僧舍。</p><p class="ql-block"> 上卡車村是卡車溝最深的一個村落，也是典型的藏族村寨，村口有嘛呢經(jīng)房。六個大小不等的水打嘛呢經(jīng)輪和嘛呢塔全憑水力推動，一年四季晝夜不停地轉(zhuǎn)動著。 </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 走過上卡車，溝里再也沒有村莊，但有牛羊出沒于林間山坡，遠處的臺地上有牧人住的房子。我們一行人中有個同事虎卓晶（我叫他尕虎）告訴我，說他前幾天來過這里，而且也認識這家牧人。在他們家喝過奶茶，吃過糌粑。當(dāng)時這里的牧人發(fā)現(xiàn)一只母狼死了，留下狼崽難以生存，于是幾家就收留了這三只狼崽。但由于他們條件有限，加上不了解狼的生活習(xí)性，那兩家收養(yǎng)的狼崽已經(jīng)相繼死亡，就剩下他家這一只，牧人希望讓他們領(lǐng)回去喂養(yǎng)，但他們都住在城里，更不會如何照料狼崽。于是，今天他帶領(lǐng)我們?nèi)タ纯淳烤埂?lt;/p><p class="ql-block"> 遠遠地就看見牧人老阿媽在柵欄里張望，草地上有三個孩子在玩耍，大的約六七歲，小的三四歲，他們都是適齡兒童。老阿媽看見熟人很高興，她說有早上新擠的牛奶，你們灌上幾瓶去喝。于是同行的幾個人便將礦泉水瓶子里的水倒光后，灌上了新鮮的牛奶。當(dāng)尕虎問及那只狼崽的情況時，老阿媽有點難過地說，我們也沒有養(yǎng)活它。</p><p class="ql-block"> 在我們離開她家時，大家都把車里準備的零食取來，送給了三個孩子，而且說下一次來時，一定要多帶一些衣物。</p><p class="ql-block"> 據(jù)了解，原來從這家一直到九天門一帶的牧場，都是來自迭部益哇鄉(xiāng)扎尕那村的牧民。由于歷史上迭部屬于楊土司管轄地，尤其迭部益哇鄉(xiāng)與卓尼卡車溝居民又有親戚關(guān)系。因此，這一代的草場一直為他們提供租借。時至今日，依然如此。但隨著迭部扎尕那旅游業(yè)的發(fā)展，這些游牧民也在慢慢放棄游牧生活，回鄉(xiāng)另謀生財之道。</p> <p class="ql-block"> 從第一道石門開始，里面已基本看不見路。曾經(jīng)修筑于五十年代的卓電（卓尼至迭部電尕寺）公路如今已不復(fù)存在。原因是1962年后，原來卓尼土司所轄的上、下迭部分別劃歸迭部、舟曲兩縣后，就廢棄了這條路。現(xiàn)在這里并沒有暢通的路，只是牧人和走山人，或是迭部與卡車溝的人們相互走親戚而經(jīng)常往來的一條山間通道，在深山峽谷中，或在陡坡臺地上，若隱若現(xiàn)，全憑自己的判斷爬山涉水地前行。</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離開牧場，溝壑變得窄狹，山峰愈顯陡峭起來，清麗的河水翻卷著浪花，跳躍著、奔騰著，左突右沖，很是激越壯觀。山溝里兩邊的懸崖也越來越嶙峋峭拔。轉(zhuǎn)過一個山咀，眼前已無路可走，尕虎說，車只能停在這里了，前面直到九天門全部要步行。</p><p class="ql-block"> 這里就是第一道石門。兩岸壁立千仞的峭崖直刺云端，隱天蔽日。仰頭而望，只有一線天空白云飛渡，蒼鷹盤旋。深幽的峽谷陰森清冷，颼颼的涼風(fēng)穿峽而過，頓感毛骨悚然。崖壁上一股股清流如珠串線，潸潸而落，滴落頭頂，流入脖頸，冰涼透骨，寒徹心脾。腳下是河灘卵石，滑溜踉蹌，舉步維艱。然而就在峽口最窄處，牧民用木頭設(shè)置了一米多高的柵欄，這是為了防止峽口外面的牛羊進來，也防止峽口里面的牛羊走出去。真是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的天然屏障。</p><p class="ql-block"> 走出峽谷，眼前豁然開朗。寬闊的河谷，延緩的山坡，山坡上也坐落著一兩處牧場，悠閑的牛羊抬起頭來，張望著一群行色匆匆的人們。這里的山林很幽靜，少了些樹木，卻多了些巉巖峭崖。你看左面那座山梁上，一條崚嶒斑斕的石長城，高聳雄偉，在重山峻嶺間蜿蜒而去。 </p> <p class="ql-block"> 經(jīng)過幾道石門，便又是一處開闊之地，這里的山上長滿了灌木叢，已被秋風(fēng)吹染得萬枝千紅。半山腰上，一株株“鬼見愁”鋒芒畢露，只是山崖陡峭，無法攀折。否則，折一株，回去插在大門頂，據(jù)說能辟邪鎮(zhèn)宅。還有那一片片的杜鵑樹，依然碧綠，只是已經(jīng)錯過了開花的季節(jié)。</p><p class="ql-block"> 走過這片開闊地，不遠處就能看見一座飄揚著經(jīng)幡彩旗的小山包，上面插滿了旗箭，迎風(fēng)招展，五彩爛漫。這里便是阿尼雅安山神，是卡車溝村民每年農(nóng)歷八月十五，祭祀山神的插箭地。</p> <p class="ql-block"> 傳說很早很早以前，卡車溝一帶妖魔作祟，鬼怪橫行，當(dāng)?shù)氐拿癖娞幱谒罨馃嶂?。為伏魔降妖，拯救受苦受難的藏族同胞，卡車溝眾山神聯(lián)合起來，從遙遠的佛國圣地請來了蓮花生大師鏟除了妖魔，并讓九天王鎮(zhèn)守這里的大小石門。從此，卡車溝的百姓過上了太平美滿、人畜興旺的幸福日子。在這里，我們一行興高采烈地穿行在嘛呢旗間，高聲大吼著，向天空拋撒著路馬。這路馬猶如一片片潔白的雪花，飛揚著，飄蕩著，飛向那座神秘而高遠的九天門。</p><p class="ql-block"> 忽然，尕虎高聲喊道，“看，狍鹿?！蔽覀冺樦氖种竿ィh處的山坡上，一對殷紅的狍鹿，剛剛飲完水，轉(zhuǎn)身走上山坡，不久便淹沒在灌木叢中。</p><p class="ql-block"> 的確，在天保工程實施以來，這森林生態(tài)植被相對完好的洮河流域，梅花鹿、巖羊、狍鹿等珍稀動物層出不窮。它們在深山老林里繁衍生息，不被隨意獵殺，族群越來越龐大，游人也隨處可見。 </p> <p class="ql-block"> 五</p><p class="ql-block"> 九天門是光蓋山的主峰，以前稱之為“迭部石門”。其實這一奇景早已烙印在洮州地區(qū)人們的腦海中。它雄奇高大，在迭山橫雪的映照下，巋然屹立，氣勢磅礴。只要站在洮河北岸的任何一處山梁高地上，都能遠遠地看見這座石門。它有時云纏霧繞，有時卻吞云吐霧，有時仿佛近在咫尺，有時卻感覺遙不可及。</p><p class="ql-block"> 如今有幸來到它的腳下，令人震撼，讓人敬畏。因其高入云霄，直沖九天而得名九天門，而且名不虛傳。此時，由于昨天這一帶降雨，今天的九天門籠罩在云霧中，時隱時現(xiàn)。彌漫的霧氣千變?nèi)f化，翻卷的云層時而倒海翻江，時而亂云飛渡，明亮的陽光在石門中閃爍隱現(xiàn)。我們耐心地等待著它的九閎洞開，希望揭開那神秘的面紗，一覽它的神奇和壯觀。</p><p class="ql-block"> 九天門又被稱為“石門金鎖”。有詩曰：“石門金鎖鎖何年，木客仙都此竟傳。術(shù)踢南經(jīng)祥郭注，醯雞莫訝甕中天。”這首詩的作者是清朝任鞏秦階道的李殿圖，他曾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前來解決卓尼與松潘韓盼邊界糾風(fēng)，先后兩次（卓尼至漳臘和文縣、武都至漳臘）去漳臘，在此途中他寫出了《番行雜吟四十首》，這首詩便是其中的一首。</p><p class="ql-block"> 這是他第一次從卓尼翻越洮河林區(qū)南部石門峽去四川松潘漳臘時所作。他自己在詩注中說 “自卓尼行三日，入大小兩石門，皆無人之境。又南大石山，為‘石門金鎖’，高萬仞，人不能上，遙望如白云障天。……”</p><p class="ql-block"> 這真是對生態(tài)卡車溝，神奇九天門的真實寫照。</p><p class="ql-block"> 當(dāng)?shù)厝罕姙楦屑ぞ盘焱蹑?zhèn)守九天門的恩澤，便在九天門對面的石門神洞，設(shè)立了石洞經(jīng)堂以祭祀。這座石洞經(jīng)千萬年的演變，形成了一種溶洞，溶洞內(nèi)有天然鐘乳石、水池等，幽暗深邃，神秘莫測。</p><p class="ql-block"> 在石門前的右側(cè)，有一座山峰，巖石裸露，少有灌木，崖底依然松柏蒼翠。山腳下一個小山頭上插著嘛呢旗桿，掛滿經(jīng)幡，牧民們把那里尊為神山。這是因為，就在這座山峰的高處，有一股清泉每月按時噴涌，當(dāng)?shù)厝朔钇錇樯袢?，原來這是一個間歇泉。</p> <p class="ql-block"> 這一奇觀往往在農(nóng)歷每月十五日前后就會噴發(fā)一次，有時往外噴射的水柱達數(shù)十米遠，而每次噴涌的時間也只有幾個小時或更短。在神泉噴涌的同時，周圍就有許多數(shù)不清的小泉也隨之汩汩流淌。傳說如果神泉噴涌的水量比往日愈加豐沛而激越，那就預(yù)示著前來的朝圣者中一定會有幸運而富貴之人。所以，人們?yōu)榱苏袋c喜慶和吉祥，待到神泉盡情噴涌時，就可以爬到高涌的神泉圣水之下，盡情暢飲，淋漓全身，讓清涼的泉水洗滌世間的煙塵，讓心情安逸，使靈魂脫俗。而經(jīng)過神泉圣水洗禮的人們，也會因此而心想事成，幸福安康。 </p> <p class="ql-block"> 離開神泉，看那九天門腳下一灣湖水清澈澄碧，當(dāng)?shù)厝朔Q其為“扎告念措”，意為石門神湖。該湖水深約1米，因湖形如月牙，又稱月牙湖。站在湖邊，那蔚藍的天空、潔白的云朵、雄偉的石門，以及萬紫千紅的灌木叢林倒映湖中，清晰透徹，光影浮動，使這一片山光水影的自然佳境，顯得格外幽靜而神秘。而這個月牙湖早已被人們供奉為神湖，每年有許許多多的游客前來探尋它的神秘和奧妙，煨桑敬香，誦經(jīng)禱告，向湖中投放五谷祭品，祈禱一生平安，吉祥如意。</p><p class="ql-block"> 2020年10月13日</p> <p class="ql-block"> 作者簡介：李德全，又名清泉，生于1957年，中國詩歌學(xué)會、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中華辭賦社、中國辭賦家協(xié)會會員。詩歌、散文分別收入近百部作品集，并偶爾獲獎。出版詩文集《生命如歌》，詩賦集《歲月如詩》、風(fēng)物傳記《話說洮硯》、散文隨筆《洮硯散記》、辭賦集《甘南賦》即將付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