棟梁承恩三春雨 千淘萬漉出深山——鄒棟章回錄之三、四水源鄒梁章 <p class="ql-block"> 三)應征入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按照共和國憲法,每個適齡公民都有義務服兵役。政府提倡這樣,原先的民眾覺悟沒有這么高。本地歷來流傳說,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當時的村社干部最難的是征兵工作。</p><p class="ql-block"> 干部們怕我們這些適齡青年跑路,每個人都有干部看管,白天晚上都集中在隊部,經(jīng)半個多月的開會、學習、體檢,在二十多個青年中,只有我和一位姓羅的戰(zhàn)友身體合格。羅姓戰(zhàn)友因為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有些迷戀家庭。小兩口哭哭啼啼,難舍難分。而我好象沒什么壓力,只是母親以淚洗面,我只得反過來寬慰母親。但母親提出來要我結(jié)婚再走,這個要求確實有些為難,時間非常倉促,怎么算也做手腳不來。雖然父母幫我定了娃娃親,是洪湖縣的張家,但張家愿意嫁女嗎?</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初,父母關(guān)系好的都認親家,娃娃還沒成年,就定了親事,男方要一年向女方家送節(jié)禮,在懞懞懂懂中我去過張家?guī)状危瑢ξ业男∑拮記]什么印象,每次我去張家她就躲去外面,這就要結(jié)婚了么?緊急請動媒人,去張家求婚,好在岳父母通情達理,只是說,由于時間緊,嫁妝有些簡單。</p><p class="ql-block"> 母親千恩萬謝了,急急請動親友,舉行一場非常簡單的婚禮。結(jié)婚后我仔細地打量新媳婦,婑婑的個子圓圓的臉,長長的辨子,小巧的嘴,五官端正,說話大方。</p><p class="ql-block"> 洞房時,我問她:“喜不喜歡我,我一個五大三粗的黑臉男人,你怕不怕?”</p><p class="ql-block"> 她說:“男人就該是男人的樣,你又不丑。從今往后,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今生跟定你了,愿你不要嫌棄我?!? </p><p class="ql-block"> 我又說:“我這一走好幾年,家里條件差,加上弟妹還小,在這個家里你會很辛苦的。她說:</p><p class="ql-block"> “男人就該出去闖一闖,栽在灶門看不到外面世界,沒有出息。至于弟弟妹妹多,是好事,一年小二年大,長大了人多熱鬧。”她還說:“我一定會幫忙照顧弟妹的。”</p><p class="ql-block"> 通過與她的對話,我出門就有了很大的底氣。雖然她只有十七歲,她考慮的事情超過了她的年齡,我不由得喜歡上了她。我暗暗決心,為了她——我人生道路中的福星努力奮斗。雖然只相處十多天時間,我們結(jié)下深厚的感情。臨出發(fā)時,她半夜起床為我整理行裝,依依不舍地送我到監(jiān)利縣城。</p><p class="ql-block"> 分別的時刻還是來臨,她拉著我的手說:“要經(jīng)常給我來信,記得家中還有一個時刻等你的人。不要擔心家里父母、弟妹,我會替你照顧。家里條件也會慢慢改善的,安心在部隊上好好干吧?!?lt;/p><p class="ql-block"> 陽光村只我和羅姓戰(zhàn)友,全監(jiān)利集合起來卻有二千多人。我們一起乘船,經(jīng)一晝夜來到安微省合肥市,就地參加集訓。集訓場地很寬,房子特別多,全國各地來的新兵也多,經(jīng)兩個多月的訓練后,我被分到宿州地區(qū)固鎮(zhèn)縣。</p><p class="ql-block"> 我服役的這支部隊叫地方公安部隊,擔任警衛(wèi)首腦機關(guān)、看守監(jiān)獄及鐵路橋梁等重要設施的任務。中央稱公安部,省稱公安總隊,地區(qū)稱公安大隊,縣稱公安中隊。我被分到固鎮(zhèn)縣中隊,擔任警衛(wèi)鐵路橋梁的任務,也兼管一座看守所。</p><p class="ql-block"> 固鎮(zhèn)縣的這座鐵路橋梁連接京浦線,京浦線是國家運輸大動脈之一。中隊在橋的兩端一百五十米處,各設一個崗哨,不準行人靠近,發(fā)現(xiàn)即抓,真的是荷槍實彈,有臨機處置權(quán)。</p><p class="ql-block"> 至于監(jiān)獄也是日夜站崗放哨,崗樓設在最高處,哨兵對地上和監(jiān)所看得一清二楚,時刻警惕犯罪分子越獄或暴動。管教干部也由公安戰(zhàn)士擔任。</p><p class="ql-block"> 基于部隊的性質(zhì),任務也很單純,每天除站崗放哨外,就是政治學習,軍事訓練。政治學習主要學毛主席著作。軍隊最高層搞了一個“突出無產(chǎn)階級政治,建設四好連隊,培養(yǎng)五好戰(zhàn)士”。</p><p class="ql-block"> “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是部隊的傳家寶,不僅要會唱,還要在理解的前提遵照執(zhí)行。每次組織學習后,還要交流學習理會,寫心得,記日記,幾乎人人都要過關(guān)。當時部隊里要有些比我都不如的文盲,寫心得體會確實很難為他們,那也得寫。</p><p class="ql-block"> 體能訓練必不可少,天不亮就開始野外徒步十公里,除槍械外還要額外負重。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尤其是野外生存訓練,講究利用地形地藐,摸爬滾打。按照首長說就是平時多流汗,戰(zhàn)時少流血。一切訓練只為打仗,比之野戰(zhàn)軍一點也不含糊。</p><p class="ql-block"> 通過大半年的訓練,我甩手榴彈在四十米開外,步槍三次實彈射擊都打出了好成績,還獲得一次“特等射手”的稱號。軍事訓練讓我從一個老百姓過渡到一個合格的軍人,老兵們對我也刮目相看。八個月后我被提撥為副班長,用上了沖鋒槍,當年被評為“五好”戰(zhàn)士。喜報被家鄉(xiāng)政府送到家中。在參軍的第二年,我已經(jīng)是班長,和連長、指導員走的比較近。我利用這個便利向連首長提出三個改善連隊伙食的建議,得領(lǐng)導的同意并鼎力支持。</p><p class="ql-block"> 因為我們是陸軍,伙食費每人每天只有四角三分錢,吃飯要搭配玉米粉、高梁米、紅苕片子粉,這對我們南方人很不適應,特別是戰(zhàn)士家屬來隊,還要自掏糧票,另加二角錢的伙食費,搞得事務長很不好意思。我在值勤時發(fā)現(xiàn),淮河水夏高冬低,每到冬天便露出大片大片的河床,在我眼睛里這都是肥沃的土地,于是我建議連隊種一季冬小麥。連首長們合計一下時間,正好與冬小麥的生長期吻合。于是,在一個冬天里,全連總動員開始種小麥。</p><p class="ql-block"> 沒有農(nóng)具怎么辦?我們就去當?shù)毓╀N社求援,購置了幾套。沒有耕牛怎么辦?我和戰(zhàn)友們五人一組在前面用背包帶拉。關(guān)鍵是沒有種子,于是我們只好到附近的農(nóng)埸去求援,這個農(nóng)場是我們連隊的擁軍愛民的關(guān)系點,多年來連隊都對他們幫扶,自然是問題不大。因為河水把肥沃的泥沙帶上河床,我們連種麥子幾乎沒有施過肥,第二年早春我們連獲得一個大豐收。</p><p class="ql-block"> 第二件是種菜。連隊領(lǐng)導找附近的公社求了二畝地種菜,六個班分班作業(yè),抽一個戰(zhàn)友長期看守。我們連的戰(zhàn)友種菜熱情很高,二畝地改決了大問題。</p><p class="ql-block"> 第三件事,我們找地方百姓購得四個小豬仔,不須操心飼料,平時的剩湯剩飯就可供應豬食。有時戰(zhàn)友散步,走到河灘邊扯上幾把野菜,回營房時順手扔到豬欄,也是好飼料。能吃到便宜豬肉,戰(zhàn)友們的心里還是美茲茲的。</p><p class="ql-block"> 由于生活伙食的改善,練兵熱情空前高漲,政治學習也很有勁頭。年終,我們連被為四好連,我?guī)ьI(lǐng)的班成為全連尖子班。連長指導員都把我當做貼心人,連隊大小事情都征求我的意見。</p><p class="ql-block"> 在部隊講究三大民主,即政治民主、軍事民主、生活民主,還成立士兵委員會,并定期召開民主會議,采納不同意見,士兵與干部非常融洽。按照毛主席的語錄,“我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走到一起來了。一切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互相關(guān)心,互相幫助,互相團結(jié)?!薄案锩犖橹挥蟹止げ煌瑳]有貴賤之分。”事實上戰(zhàn)友之情濃如血肉之情,有的戰(zhàn)友家遇到困難,別的戰(zhàn)友還以他人名義寄錢寄物,那時的物質(zhì)生活并不豐富,且很貧窮,但比現(xiàn)代人講感情,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更沒有老兵欺負新兵,干部打罵士兵的現(xiàn)象發(fā)生,社會也比現(xiàn)在和諧。</p> <p class="ql-block"> 四)聽黨指揮文革之中顯身手</p><p class="ql-block"> 一九六六年,毛主席黨中央制定了一個“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十六條”,毛主席的《“我的一張大字報”,炮打資產(chǎn)階級司令部》在人民日報發(fā)表,解放軍報、紅旗雜志全文頭版轉(zhuǎn)發(fā)。當時的主席、付主席八次接見全國紅衛(wèi)兵小將,說“你們要關(guān)心國家大事,要將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本o接著各地高校,地方學校學生停課鬧革命,全國各地開始“串連”,后來機關(guān)、團體、企業(yè)都不上班,政府、黨委癱瘓,各地都在斗“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quán)派”,開他們的批斗會,還戴高帽子游行,向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quán)派奪權(quán)。各地,各團體都自行組織造反司令部,自封為司令,占領(lǐng)黨政機關(guān)辦公的地方,局勢有些混亂。</p><p class="ql-block"> 開始中央軍委下發(fā)文件,指示軍隊不參加地方的文化大革命,要部隊堅守陣地,可是到了后期,軍事院校的造反派,又揪軍內(nèi)一小撮“資產(chǎn)階級代理人”,把一些大軍區(qū)的負責人、省軍區(qū)的負責人甚至軍政指揮員都揪出來批斗。這么做就違反了毛主席的指示精神,他老人家大發(fā)雷庭之怒,說這不是要毀我長城嗎?不久之后這邦人也就垮臺了。</p><p class="ql-block"> 這時派別斗爭非常嚴重,就安徽來說所有的造反派分兩派,一個是“好派”,一個是“屁派”。時任安徵省委書記李葆華被造反派奪權(quán),另外成立以安徵省軍區(qū)司令員嚴光為首的新革命委員會。一方大聲叫好,一方說“好個屁?!边@就是“好、屁”派的原由。</p><p class="ql-block"> 后來發(fā)生了全省大武斗,為了取得武斗的勝利,造反派開始搶槍亂軍,先搶人武部和正在值勤的戰(zhàn)士手中的槍支,后來就搶駐軍的槍支與子彈。上級命令部隊將所有槍支御下槍栓,凡遇造反派,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更不準對造反派開槍射擊。以至于有的戰(zhàn)士槍支被搶,人被打死。還有的部隊被打散,很多戰(zhàn)友跑回老家,半年不敢歸隊(后來歸隊時還補發(fā)了伙食費,衣服及津貼)。部隊被沖散不是戰(zhàn)士的責任,全國都有此類事件發(fā)生,以安徽為最。</p><p class="ql-block"> 經(jīng)一段時間動亂,軍委派了6408即12軍開赴安徽。12軍軍長李德生親任安徵省“支左小組”組長,同時任省軍區(qū)司令,公安總隊司令,并將軍區(qū)獨立師也歸李德生統(tǒng)一指揮。</p><p class="ql-block"> 6408部隊幾萬人開進合肥市游行,車輛槍炮威武地展現(xiàn)在市民面前。步伐整齊雄壯有力,就有造反派居高臨下向部隊放槍,部隊仍絲毫不亂繼續(xù)前進,也沒向造反派還擊。有戰(zhàn)土當埸被打傷,兩邊的戰(zhàn)友攙扶著繼續(xù)前進。群眾非常感動,連稱“不愧是朝鮮戰(zhàn)場上堅守上甘嶺的英雄部隊!”接著又解決了蕪湖的武斗事件,漸漸地安徽兩派武斗趨于平靜。有次中央開會,主席親自點了李德生的名,問:安徵的李德生來了沒有?李德生馬上站起來說:報告主席,我來了!主席說,你就是李德生,多大年紀了?李馬上回答,五十五歲。主席說,很年輕,不像五十多歲的人,五十五出山虎,你是怎樣解決蕪湖事件的?李答,我們是大力宣傳毛澤東思想,大造革命輿論。毛主席接著說:我們有些同志革命了好多年,不懂得輿論的重要。革命就要大造革命與論,這個教訓要牢記!</p><p class="ql-block"> 這些都是在傳達上級紅頭文件時聽到的,在心里留下很深的映像。</p><p class="ql-block"> 李德生是湖南人,55年受銜時被評為少將軍銜??姑涝瘎倮笕文暇┸妳^(qū)12軍軍長,長期駐江蘇北面,安徽出現(xiàn)亂象后急調(diào)12軍支左,對各級政府、學校、廠礦等實行軍管。那時全國的軍隊,都按毛主席的“三支兩軍”指示行事。三支就是支工、支農(nóng)、支左,兩軍就是軍管、軍訓。</p><p class="ql-block"> 我們連隊也分散在駐地各政府機關(guān),我個人也派在縣公安局刑偵部門,專管民間的一些死傷案件,處理打架斗毆事件都是我們軍代表。</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李將軍來宿州軍分區(qū)視察工作,接見在該地的三支兩軍的代表,我有幸一睹李將軍風彩。李將軍確有人中龍鳳之藐,談吐清淅有力。</p><p class="ql-block"> 因為全面接收了地方政權(quán),當時從上到下軍管一條線。軍分區(qū)接管地區(qū)各機關(guān),縣人武部接管縣委機關(guān),各鄉(xiāng)鎮(zhèn)人武部為一把手,村級由民兵連長為一把手,各車站各碼頭都派軍代表。經(jīng)過幾年時間的治理,各級組織逐漸穩(wěn)定,稍后實行歸政于民,兵歸營房。</p><p class="ql-block"> 1969年主席決定召開第九次全國黨代表大會,會后,中央領(lǐng)導人、常委、政治局成員都出現(xiàn)了很多新面孔。李德生被選為中央政治局委員,任總政治部主任,還兼安徵省省委書記,十大后任中共中央副主席,看來頭,好象毛主席選定的接班人。李德生是我見過的最高級別的領(lǐng)導人了,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p><p class="ql-block"> 1969年冬,我已是服役四年的老兵,連長指導員找我談話,要我準備當連里干部,并說“為了你的入黨問題,我們派了幾次外調(diào)人員,你們家鄉(xiāng)就是有人反映,你的父親有很多政治問題,經(jīng)濟問題,要等待澄清,提干的事我們都很著急?!贝舜握勗捄缶团晌胰コ輰^(qū)去接新兵。</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親有什么政治問題呢?后來查知,最主要一件事就是,“私分”集體糧食。我父親在擔任生產(chǎn)隊長期間,眼見鄉(xiāng)親餓著肚子搞生產(chǎn),禾場里大堆大堆的稻谷無權(quán)享用,便心生一計,通知全隊戶主晚上“偷”糧食。我父親藏身于稻草堆上,如果誰家貪心“偷”了第二次,父親就以咳嗽聲警告,結(jié)果還是被上級巡邏隊發(fā)覺。因為饑餓,所有人連夜用木棍輾米,輾米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整個墩臺齊齊發(fā)聲就比較大了?!巴怠钡牡竟热勘凰蚜嘶厝?。這在當時,是一個很嚴重的政治事件。</p><p class="ql-block"> 所謂的經(jīng)濟問題,就是討魚摸蝦,結(jié)隊偷偷販往江西。文革時,大字報上就有這一條“罪狀”,標題是《走資派還在走》。這也不是被饑餓逼的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根據(jù)上級的統(tǒng)一安排,我去的是鳳陽縣。到鳳陽縣后,我全身心投入到宣傳征兵工作中,并對征兵對象進行走訪,遂一落實。我?guī)У男卤诩柕赜柧毩艘粋€月之久,隨即帶回連隊。這時指導員告訴我,提干的事軍區(qū)沒有批準,要我再等一年,連部再次報批,或有希望。</p><p class="ql-block"> 我很感謝連隊領(lǐng)導的知遇之恩,但我決定申請退伍,雖然他們再三挽留于我,但我意已定,他們只好同意。指導員告訴我,提干的事沒有解決很可惜,入黨的事不要地方證明,我們集體出面,到人武部去批準。并說“你這么優(yōu)秀的戰(zhàn)士,連個黨組織關(guān)系都不解決,實在說不過去?!币驗槲疫B續(xù)四年被評為“五好”戰(zhàn)士,又立功受獎,出席過省軍區(qū)、軍分區(qū)學習毛著積極份子大會。</p><p class="ql-block"> 1970年春我又回到闊別五年之久的家鄉(xiā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