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腳桿”老潘 <p class="ql-block">我下鄉(xiāng)那地方，早年官稱四川省大足縣雙路人民公社。那地方山青水秀，九節(jié)河繞著稻田蜿蜒流過。小河溝跑不起龍船，端午節(jié)掛香葉吃粽粑卻是跨時代的保留節(jié)目。</p><p class="ql-block">那地方的粽粑并不是我們印象中的角粽，它比角粽大不少重許多，形狀像一截短棍，給人奇奇怪怪的感覺。包粽粑的工序是：將糯米摻和少量飯米，用井水浸泡一晚，瀝干，再用箬竹葉或者竹筍殼包裹成兩寸直徑一尺多長的圓柱體，用竹刀戳緊，封口，再用竹葉或絲線等距離捆扎定形。糯米還可以添加少許花生、核桃、紅豆、紅棗之類的輔料，但講究的人家認(rèn)為不必多此一舉，如此加料會敗壞那種氣色清香那種質(zhì)地細(xì)膩那種原汁原味。生粽包好后，淹在五尺山水鍋里燜煮一晚上，先猛火，后文火，直煮得米粒分解融成粑粑，因此當(dāng)?shù)厝税阳兆臃Q為粽粑我嘗第一口時就覺得非常貼切。如果在煮粽粑的水里加一些谷草豆桿灰，略微提升堿性，粽粑剝開之后，表層會呈現(xiàn)出明黃色且更香更融。</p><p class="ql-block">煮好的粽粑捆扎帶之間因漲飯而略略凸出，仿佛強(qiáng)壯的肌腱。記得頭回吃的時候院子里的小娃兒問我像不像“馬腳桿”？我說像，若論局部，像得很！</p><p class="ql-block">把煮好的“馬腳桿”捆扎帶解開，講究的人家不用刀切，說是刀切會沾染鐵腥氣影響那純得難以言說的本味。直接用解下的竹葉或絲線，環(huán)繞粽粑輕輕一勒，便下成圓圓的半寸厚的粑粑。醮上紅糖水或者芝麻豆面白糖，入口，之爽，不擺了！</p><p class="ql-block">留在舌尖的美感一度引起我的好奇心，“馬腳桿”粽粑究竟是土生土長還是舶來品？單身知青業(yè)余時間多，我一直有意考證它的由來。開展調(diào)研活動，我找過村上的老農(nóng)請教，也和幾個“社來社去”擺起過，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至于文字資料，哪有？考證之路行不通，便只好通過形象思維了卻心愿。</p><p class="ql-block">從“馬腳桿”的造型看，似乎可以與古籍里“竹筒貯米，投水祭之（屈原）”的記載掛靠。據(jù)此是不是可以推論，“馬腳桿”來自南方荊楚地區(qū)。清初湖廣填四川，移民的一支來到了我的社我的隊(duì)，在九節(jié)河畔安營扎寨。他們一路上跋山涉水，風(fēng)餐露宿，餓極了，便取出包袱里的“馬腳桿”充饑?！榜R腳桿”一根足有一斤多重，粽葉或筍殼包裹加上草灰水煮，仿佛裹上了防腐衣，保質(zhì)期特別長，據(jù)說一月兩月都不得餿臭。</p><p class="ql-block">生活漸漸安定下來，他們忘不了篳路藍(lán)縷一路相伴的“馬腳桿”。端午節(jié)到了，頭天晚上，家家戶戶炊煙裊裊，粽香在夜色中交匯；清晨，他們從福耳巖采來劍蘭、菖蒲掛在門柱上。午餐豐盛，除了黃蟮、鹽蛋、漢菜和雄黃酒，桌子正中定會放上一籃“馬腳桿”。</p><p class="ql-block">關(guān)于吃粽粑，我下鄉(xiāng)那地方有“熱糍粑，冷粽粑”的說法，意思是說粽粑吃冷的口味更佳。想想，千山萬水，饑腸轆轆，哪有條件考慮加熱？冷粽粑口味更佳，與今人對艱難年代的美食記憶如出一轍。</p> <p class="ql-block">（圖片由雙橋好友謝顯斌提供。謹(jǐn)致謝！）</p><p class="ql-block">2024.06.1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