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牌紀事(一)有在無中 <p class="ql-block">一、引子</p><p class="ql-block"> 慢慢的都成了舊事,就像后浪推前浪,每一層浪都會由后浪變?yōu)榍袄耍庞辛藵L滾江河。每一代人就是一層浪,演繹著人類的歷史。作為個體的人所經(jīng)歷的是日復一日,春夏秋冬。不知不覺中從幼兒變成了老者。我們做過也錯過,有流連也有懊悔。而我的心中總有一盞燈,照亮著過去。我喜歡無止境的回憶,把兒時千絲萬縷的腳印尋覓。丟失的找回來,拼湊成年輪。有些只能屬于自己,不會對外聲張。每個人內(nèi)心都有丑陋,也不會忘記。有些屬于你和我的秘密,彼此守口如瓶。這是我,又不完全是我。人人大致如此。</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的地方叫石牌,籍貫卻是江陵。父親沒有告訴我可是李白詩中"千里江陵一日還"的江陵。我不怪他。父親離家時沒讀過書,不認識李白。到后來父親老家觀音垱劃歸荊州。父親臨死前也不知道。我只好把籍貫改為荊州。這幾年我去過幾趟,一次次愈加喜歡。盡管我住的安慶也在長江邊,同樣是古老的城市。但我只能把安慶當作異鄉(xiāng)??尚Φ奈也荒苁牵⑸傩‰x家老大回",只好做”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了。畢竟觀音垱是父親出身的地方。然而安慶也并非與我無關。母親就是安慶五里人。她的祖先就葬在那。她有值得樂道的曾祖父。童年有過富家小姐的瞬間。而父親幼年喪母,八歲就跟在他的父親后面替富家打短工。聽父親說自己勤快,富人家對他也不薄。只是冬天沒棉鞋穿,腳跟生了凍瘡常流血。還有打工時,一早起來要打瞌睡,他父親就讓他吸一口煙解困。這是父親抽煙的源頭。父親得病以后就沒抽煙。醫(yī)生說他的病與抽煙有關。開始他信以為真。后來他想不通。鄰居老周一天一包煙,同事陳會計煙筒不離手。在這兩人面前,他是小巫見大巫??蛇@兩人一點事也沒有。父親走時已過花甲,但還是走早了。許多事都成了謎。我無法破解。小時候,石牌是縣城。還是從我記事時說起吧,那時候石牌會是什么樣子。我家住的那排平房早就拆除了。但我不曾忘記。我上小學前就一直住在那。</p><p class="ql-block">二、紅磚平房或紅磚學校(上)</p><p class="ql-block"> 小平房據(jù)說最早是掃盲學校,由紅磚所建,大家又叫它紅磚學校。后來成了宿舍,住了十多戶人家。那時縣城唯一的路叫建設路,從通往上石牌的壩頭到縣公安局,不足兩千步。這條路靠近壩頭的南邊是棉織廠,隔一條十多米寬的土路是木器廠,緊鄰的是米廠和糧站。接著就是食品站和廢品回收站。再靠近的是皖河糧食部門,是辦公場所。是同學衛(wèi)東父親工作的地方。又隔一條土路就是車站。到站的車子很少。一個高挑的女人邊賣車票,邊吹口哨指揮車子出站。傳說吹哨的女人出過笑話。她一手拿著哨子吹,一手指揮著車輛。不料褲子掉了。幸好里面穿了褲頭。和車站連著的是郵電局。接下來是文化館了。從大門進來有堵墻,墻上是高三米寬兩米的宣傳畫。而大門兩側(cè)均有六塊宣傳廚窗,里面適時更換內(nèi)容。</p><p class="ql-block"> 而我家住的紅磚學校就是從文化館大門進去再繞到郵電局后身就到了。平房東頭二十來米有一個廁所,是茅草搭建的。只分男女兩個糞坑,跳板是廢棄的棺材板做的。仰頭見天。平房第一家姓許,養(yǎng)有一兒一女。許當過懷中副校長,愛人劉姨是醫(yī)生。那年我大哥得了腦膜炎,醫(yī)院無藥可醫(yī),還是她留有青霉素,救了大哥。他兒子和我大哥是同學。他們一屆同學中潘軍和殷偉都是安大中文系畢業(yè)的。我在蹣跚學步時,常搖搖晃晃的到他家。許家姥爺會在糖罐里挑一點糖,放進我嘴里。許是我不貪吃,去的很少。盡管只記得有那么幾次,卻怎么也忘不了。第二戶姓候,在醫(yī)院食堂挑水。有兩個兒子。好像一個叫候結(jié),一個叫候桃。候桃調(diào)皮常挨打。第三戶是崔醫(yī)生家,好像也是兩個小孩。其中一個叫崔海關。第四戶女主人叫丁珠,愛人是現(xiàn)役軍人。丁珠的媽媽我們喊她丁奶奶,最喜歡撿雜柴燒鍋。那時燒煤很少,都是柴火燒飯做菜。她家門前堆了柴垛。不知誰惡作劇,把樹葉上搞上屎,讓丁奶奶抓了一手。第五戶人家叫楊玲,是醫(yī)院護士,愛人在公安局工作。第六戶住的是母子兩人。也就是戰(zhàn)友馬青和他母親。第七戶是查姨家,查姨愛人也在公安局工作。查姨把母親帶在一起過。查奶奶纏著小腳,走路邁的是碎步。并不是“一彎軟玉凌波小,兩瓣紅蓮落步輕”。再就是我家。而最后一扇門里先后住了三戶。我家住一間半房子。那半間住的是老中醫(yī)杜醫(yī)生。從最后門里進出。還有一間,先是婦產(chǎn)科汪醫(yī)生家住那。我生下來是她接生的。她兒子叫楊剛也是我的戰(zhàn)友,在浦東油庫當駕駛員。退伍以后被安排在建筑公司,后參加援非到安哥拉?;貋砗筚I了部摩托車。八十年代末后少有人買的起。在教人學車時撞到樹上死了。八0年春節(jié)前我住南京軍區(qū)后勤招待所時還見過,那是最后一次見他。他家搬走后,來了周家。也就是戰(zhàn)友周躍家。他大我兩歲。這排平房應該屬于縣醫(yī)院家屬宿舍。但那時父親已從醫(yī)院調(diào)到文化館工作。記憶里平房的主人大致如此。</p><p class="ql-block"> 但平房的位置奇特。它的背后和東面都是菜地。種過棉花,小麥和油菜。有年父親出差。到了晚上,母親莫名的害怕,用木板抵擋住窗戶,依然能聽見狼嚎聲。小麥長高時,我一個人就不敢往麥地里走。平房正面是走廊。大多是一間房住一戶人家,只得在走廊隔一部分當廚房。每戶門前都有十米長的出場。前面是一排柳樹。柳樹下面是一條小河。水面深處在東,到我家對面時就成了小水溝。一年大都時間水溝是干涸的。水溝或小河繞著郵電局的圍墻。圍墻里有幾棵桃樹,到初夏,熟了的桃子在墻頭搖晃著。弄得我饞的口水直淌。終于有個夏夜約了伙伴偷了它幾個。卻被郵電局的王胖子發(fā)現(xiàn)吼了一聲,把我們嚇跑了。也就是這么唯一的一次。</p><p class="ql-block"> 平房前的小河連著水溝,倒像是吃飯的勺子。我看著小河漲水,看見河水干涸。年復一年。夏天,我沿著它彎曲的岸線尋找螃蟹的洞口,偶尓也能抓住幾只不大的河蟹。如果手伸進洞里,感覺清涼則趕緊縮回。據(jù)說是蛇洞。在水底也能撿到鴨蛋,打開都發(fā)黑了,臭哄哄的。但岸東棉花地里撿到的鴨蛋都是好的。各家養(yǎng)的鴨子都跑到小河里,到了晚上各自歸家??傆行┎话卜值镍喿影训跋碌剿?,或棉花地里。到了冬天河面也會結(jié)冰。小伙伴們喜歡試探的站在冰上。聽見嘎吱聲便逃到岸上。玩的是心跳,也有落水的。躍伢就是一個?;丶揖捅桓改肛煷颉8嗟臅r候,大家拿著瓦片砸滑滑,看誰砸的遠。若不結(jié)冰,就用瓦片砸水漂,看瓦片在水面濺著水花。</p><p class="ql-block"> 平房的白天是靜悄的。大人們上班,小孩到學。我念書時都喜歡把課本包好,用的是廢舊畫報紙。也用牛皮紙去包。一二年級的課本是父親包的。到了三年級以后就是自己包了。包書的技巧是先比劃好,書的厚度要折好,還有書的四角是關鍵。包法有多種。包好以后再按課本寫上算術(shù),語文和政治等。我的童年就是在這片平房里度過。從平房去學校,先經(jīng)過兩戶人家的平房。房子是紅磚青瓦。每戶兩間正房,后身搭有廚房和三平方的院子。一戶姓蘆,一戶姓盧。前者夫妻都不在文化館工作。而房子的產(chǎn)權(quán)屬于文化館。大約在我上小學五年級時搬走的。也就是同時,我家搬了進去。在先前的平房沒有電燈,都點煤油燈。拿著玻璃瓶打煤油的事,我做了不少。一般情況都在放學后先寫作業(yè)。到晚上煤油燈下都是母親忙碌的身影。不是納鞋底,就是織毛衣。煤油燈是擺放在方桌上的。母親坐著,影子映在墻上。她站起來,影子就爬上了屋樑。通常八點,我們小孩就上床了。外面漆黑,沒地方可跑。有時呆在床上,雙手交叉,做成不同手勢。燈光把手的影子映在墻上,像兔子,也像小狗。</p><p class="ql-block"> 夏天就不同了,家家都是在門前空地上,用竹床,或門板下支著條櫈當床,睡到下半夜才回家去睡。那時晚上演戲,舞臺上用的是汽燈。汽燈在裝上煤油或石蠟油以后,需要向底座的油壺里打氣,以便產(chǎn)生一定的壓力,使煤油能從油壺上方的燈嘴處噴出。汽燈沒有燈芯,它的燈頭就是套在燈嘴上的一個蓖麻纖維或石棉做的紗罩。汽燈上部還有一個像草帽檐一樣的遮光罩。一盞汽燈可以把周圍十幾米的范圍都照得通明。臺上一般點上兩盞。我的印象里至少看過。但戲的內(nèi)容忘的干干凈凈。留在腦子里就剩下汽燈了。我小時的玩伴盧兵,大我一歲。就是住在平房前的兩戶平房里。他媽媽在米廠工作。我倆在他家玩躲貓貓?;蚴侨ッ讖S,爬上糧堆,在屋檐掏麻雀。提出深挖洞,廣積糧的口號那年,我們兄弟幾人在平房東面挖過地道。說是地道不如說是地洞,挖出兩米深,再在一側(cè)掏出貓兒洞大的地方。石牌的土質(zhì)都是沙土,遇上下雨就坍塌了。弟弟小我三歲,喜歡和查姨的女兒玩過家家。我們把兩把椅子和方櫈擺一起,讓他倆坐一起算是"結(jié)婚"。</p><p class="ql-block"> 小河在嚴格意義上應該叫水塘,大的水面只有四十多米寬,長寬相差無幾。它西側(cè)的水溝只在春天雨水多時才有水,一年三分之二的時間溝底是干涸的,能從上面走過。若沿水塘邊緣,靠近郵電局圍墻走,一拐彎是郵電局不常開的小門。再走可到建設路,出口處是車站和交管站。同學松樓的父親在交管站上班。對面是皖河飯店。是當時縣城最大的賓館。縣里來了大人物都在這里安排食宿。</p><p class="ql-block"> 水塘在冬天也會把水抽干,把塘泥挖出來,堆在路邊。用做開春時田里的肥料。大約每年十月份,附近的生產(chǎn)隊會給每一戶人家送一擔白菜。原因是大家都上了平房邊的茅坑。所以要送糞菜。大家也心安理得的接受,并攤在地上曬著,制成淹菜。也就是咸菜。河東的棉花地緊連一條土路,穿過以后也有一排宿舍。我的同學三子和余旭住在這里。余旭的哥哥余彪后來當過上了海螺集團的副總。這排平房前面是皖河糧站背面??繓|是糧站和米廠的圍墻,有好幾百米長。平房告近圍墻有個通道,進去兩十米有座磚砌又蓋瓦的廁所,里面有三、四個坑位。有次小急跑去入廁,只見一個女人驚嚇的站起,襠部毛茸茸的,嚇得我掉頭就走。沒想到男廁進了個女的。好在我那時的的確確的是個小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