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霧鴻雁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生命到底是什么？是一朵在風(fēng)雨中傲然挺立的小花，還是一棵在磚縫里生長的小草？ </p><p class="ql-block">今年冬天格外冷，下了一場又一場的凍雨。偏在這樣的天氣里，行走都很吃力的母親，整天嚷嚷著要去看離開我們已經(jīng)二十多年的父親。我答應(yīng)母親等天氣晴朗了就去。可母親堅持要去，我好說歹說，總算說服了母親。</p><p class="ql-block">天晴了，雪停了，可起了濃霧。</p><p class="ql-block">每年冬天的第一場濃霧，是記憶中最深刻的地方，遠處的雪，掛在屋檐下的冰凌，霧就在極度蓊郁之際怡然地覆蓋了萬物，悄然無聲。母親坐在車內(nèi)，側(cè)臉望向窗外，嘴里不停地念叨著，要是沒有這濃霧該多好啊。我告訴母親，這樣的村莊、這樣的清晨，被霧包裹著，該是多么美麗的地方。母親笑笑，不再抱怨霧遮住了視線。我知道，母親是想看看故鄉(xiāng)的土地、故鄉(xiāng)的風(fēng)景。</p><p class="ql-block">其實，我的故鄉(xiāng)既沒有大山，也沒有大河，它就是一望無際的江漢平原。就這么一個平常地，每到冬天，霧會把整個村落點染成含蓄淡雅的神韻。</p><p class="ql-block">遠遠地，我還看得見老家的房屋，可是慢慢地卻被一團濃霧給籠罩了。這些霧，頑皮的吞噬一切。</p><p class="ql-block">離家鄉(xiāng)越近，霧卻越濃，像極了近鄉(xiāng)情更怯。</p><p class="ql-block">父親的墓地離我們以前住的老屋不遠，父親先于母親而去，這是我們沒有料到、更無法接受的，而母親在悲痛過后，卻坦然接受了。</p><p class="ql-block">離老屋越近，越能感受到父親的那種溫暖。記得小時候，每當(dāng)起霧的時候，父親都會送我去上學(xué)，父親怕我在濃霧里迷失方向。因為父親的弟弟，就是在這樣的濃霧里出去后，就再也沒回來過。那個把我頂在頭頂，疾步行走在濃霧里的父親，如今卻像荒草一樣湮滅了。</p><p class="ql-block">我把車停在老屋門前，母親便迫不及待地佝僂著背往父親墓地走去。我關(guān)好車門，也緊隨其后，生怕在這濃霧里弄丟了母親。母親一步三回頭，也許她也怕在這濃霧里把我弄丟。</p><p class="ql-block">霧，越加濃郁起來，吞噬了周遭的一切。望向這沒有止境的霧海，視線被完全包裹，泛不起一絲漣漪。在模糊的視線里，闊別許多年的鄉(xiāng)愁像那麻木而沉醉的疼痛，罌粟一樣盛開，因了寒氣的侵襲，遂變得更加劇烈，而故鄉(xiāng)的土地，翠綠一片，像水一樣，流盡天際。</p><p class="ql-block">跪拜父親后，母親讓我先行離開。</p><p class="ql-block">我在遠處看著母親把臉貼在土丘上，在霧的朦朧中，父母還是如以前那般恩愛，而此刻，母親對父親的多少相思都在這黃土里深埋，回憶里，青絲如雪，那些默默相守的歲月，宛若花絮，紛紛墜落。想念，凝成了淚水，半生相隨，再次相逢時，卻兩廂陌路。</p><p class="ql-block">許久之后，這徹夜凝聚的濃霧成片成片消散在大地上，凋零的思緒也隨即回到充滿陽光的世界。母親的臉開始清晰起來，父親便也從我眼前消失了。</p><p class="ql-block">在往回走的路上，霧漸漸消失散盡，還了大地的本來面目，我卻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一轉(zhuǎn)眼，我的父親去了別處，一轉(zhuǎn)眼，時過境遷，一轉(zhuǎn)眼，斗轉(zhuǎn)星移，再一轉(zhuǎn)眼，我們又將身在何處？</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驚蟄，母親不吃不喝已經(jīng)幾天了。大姐告訴我，昨天晚上，母親一一叫了我們的名字。就連那些深藏在內(nèi)心深處，從未叫過的名字，也讓母親想起來，叫了一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