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魂（微小說）莫然 <p class="ql-block"> 根叔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下山了，山下人有些掂念。 </p><p class="ql-block"> 其實根叔有八十多歲了，應(yīng)該叫爺爺才是。但村里人叫習(xí)慣了，大人小孩都這么叫，根叔聽了總是樂呵呵的，親切，村里人一直沒把他當(dāng)外人。 </p><p class="ql-block"> 根叔是外鄉(xiāng)人，上世紀(jì)六十年代鬧饑荒，他一個人從江北跑到江南來，四處流浪到這里。村里人見他瘦得皮包骨頭，剩下慌慌一口氣，大家東家一口粥，西家一口飯喂他，這才讓他活緩過來。見他無處可去，就叫他暫時住在隊屋里。 </p><p class="ql-block"> 那時，根叔才二十來歲，大小伙子。村里人問他怎么一個人跑到江南來了？根叔哽咽:家里沒人了，爺爺奶奶早去逝了，父母不是病死就是餓死，沒有兄弟姐妹，沒得吃，聽人說江南這邊好，有得吃，才往這邊跑的。其實，那時江南比江北也好不到哪里去，許多人家也是吃了上頓無下頓，過年過節(jié)鍋里才能見到一點肉沫星子。 </p><p class="ql-block"> 村里人聽了根叔說的情況后都心疼，叫他就留在這里。村里王嫂比他大十來歲，心善，見他鞋子跑破了，給他送了雙加厚底棉布鞋，叫他別介意，說:這是雙新鞋，本來是做給自己男人穿的，死鬼沒福氣，去年走了。根叔心頭一熱，好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暖了。從此根叔在這里扎下了根。 </p><p class="ql-block"> 根叔是江北圩區(qū)人，到山區(qū)來，山活不熟。隊里就安排他看山護(hù)林，成了隊里林場護(hù)林員?？瓷阶o(hù)林便成了他的日常。 </p><p class="ql-block"> 看山護(hù)林這活看起來輕松，其實不然。本隊人都不愿意做，得罪人，親戚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轉(zhuǎn)的，抹不開情面。遇上偷樹的，為難。根叔是外地人，沒許多顧慮。有一次幾個偷樹的被根叔逮著了，根叔要交到隊里處理。幾個人央求:“都是本村人，放一馬，下次我們不敢了，再說我們也幫過你”。根叔堅持說不行:“看山護(hù)林是我的職責(zé)，我得按規(guī)定辦事”。幾個人還是被罰了款。但后來根叔走夜路被人打了，在醫(yī)院住了一星期。根叔心里清楚是誰，但他不說出來，只說是自己走山路摔的。</p><p class="ql-block"> 根叔巡山，腰間常年別著把砍刀，肩上扛著把鍬，手里拎著個籃子。遇到枯枝，用砍刀修整，遇到倒伏的樹木，重新扶正栽種。山上的野果、野菜、野樹菇摘下來，放在籃子里，常常帶回去送給村上人吃。根叔就這樣常年山上山下來回跑著，與村里人熱竄得很。哪家有個事需要幫忙出力的，根叔也是一應(yīng)就到。根叔常說“力氣無財，出掉又來”。 </p><p class="ql-block"> 根叔尤其同情王嫂，一個寡婦，三十幾歲，拉扯著三、四個孩子不容易。經(jīng)常一些力氣活能幫的根叔都幫著做。 </p><p class="ql-block"> 眼看著根叔快到而立之年了，村里人都急著根叔的婚事。大家忙著幫根叔介紹對象，根叔總是說自己條件差，人家姑娘看不上，別害了人家，始終沒有相過一次親。聽說，根叔找人算過命，說他八字硬，克親人。根叔也許是有所顧忌，婚姻之事也不了了之。 </p><p class="ql-block"> 后來改革開放，農(nóng)村實行了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沒了大集體，隊屋也變賣給了私人。根叔就一個人上山搭棚子，住在山上了。與村里人見面也越來越少。但一般十天半月他都會下山到村里轉(zhuǎn)轉(zhuǎn)，買點日常用品，與村里人聊聊天。帶些山上野果果給孩子們吃，說這些野果好，天然的。 </p><p class="ql-block"> 村里人有時聊天時問他:“江北現(xiàn)在發(fā)展得好，你家堂侄接你回去，怎么不回老家享福去呀？”根叔笑笑:“你攆我呀？我才不走呢。沒有你們哪有我？我就在這里蹲到老了，為你們看一輩子山！” </p><p class="ql-block"> 寒來暑往，花開花落。林場上的樹綠了黃，黃了又綠。根叔也越過越老。村里人想送他到敬老院去，他死活不肯，一直在山上待著。他說他離不開大山，離開了他就不知道日子怎么過？根叔每每望著幾百畝郁郁蔥蔥的山林，總是笑瞇瞇的:那是他一生的守護(hù)！ </p><p class="ql-block"> 根叔走了， 根叔的箱子里還存放著一雙王嫂送的鞋……</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圖片來源網(wǎng)絡(lu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