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故鄉(xiāng)老農(nóng)邢云生望江雪 <p class="ql-block">故鄉(xiāng)印象之十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故鄉(xiāng)老農(nóng)邢云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邢云生，故鄉(xiāng)大邢莊鎮(zhèn)小邢莊村人，七十多歲，國字臉，身高一米九多，大塊頭，虎背熊腰，氣宇軒昂。見到他，便信《三國演義》中對關(guān)云長“身長九尺、力大無比”的描述，非虛言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邢家人丁不旺，三代單傳，解放初土改分了九口人的地，七十多年后的今天，家中仍只有六口人，在村中勢單力薄。邢云生多次請陰陽先生看宅子，尋求破解之道，先后從村里搬到村外，用兩畝地換一畝地尋好宅，都不靈驗。小戶人家，卻涵養(yǎng)了邢云生灑脫大氣，喜結(jié)交朋友的處世美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邢云生當過生產(chǎn)隊會計，官雖不大，卻明事理，深諳人情世故，為人重情重義，村中誰家有大事小情，都請他去說和勸慰一番。他剖析起事理來令人心悅誠服，在村中頗有聲望，算是草根中的頭面人物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邢云生人高馬大，飯量也大，年輕時一頓能吃十來個饅頭，吃面條、稀飯都是用大海碗或面盆來盛。走親戚時，只能吃個小半飽，回家后再補。飯量大力氣也大，是村里有名的大力士，誰家辦葬事出殯，都請他去抬大杠。那時民房木門狹窄，從堂屋當門往外抬棺時，兩人抬無法出門，他便站在棺材前頭抬木杠，一挺腰直起身板，一人支撐起六百多斤的重量，趔趔趄趄地向前移動，將棺材移出屋門后，再換成二人抬。天長日久，使他落下了腿疾。</span></p> <p class="ql-block"> 邢云生幼時念過私塾，文化不高，思想?yún)s很前衛(wèi)，好追新潮。解放初，他到臨泉縣城趕集，見人拉架子車，十分新奇，便上前搭訕，試了試，覺得架子車比木輪車輕便，載貨量又大，便當機立斷，買了橡膠輪底盤扛回家中。當時架子車在本地還未出現(xiàn)，他請木匠給打車架，木匠一頭霧水，不知道說的什么，他只好帶著木匠趕臨泉集觀摩實物，木匠這才恍然大悟，回來做好了車架。他使用架子車下地拉莊稼，眾鄉(xiāng)鄰前來圍觀，試用后都覺省力氣，效率高，便紛紛效仿，架子車便很快普及開來。</p><p class="ql-block"> 改革開放后，他又嘗試著栽培新果品，獲得了良好的經(jīng)濟效益。他先在庭院東側(cè)栽培了幾畝葡萄，沒幾年碩果累累，在集市上廣受歡迎，賺了一大筆錢，葡萄園亦成為當?shù)匾淮竺谰?。葡萄園北臨水塘，盛夏時村中小孩多在塘中戲水，玩耍之余，便潛入葡萄架下偷嘗鮮果，屢禁不止，引起鄰里糾紛，一怒之下，他把葡萄園毀掉了。</p><p class="ql-block"> 后來，他又在房后水塘里遍栽蓮藕，每年又增加了一筆收入。有一年，因急于春節(jié)前還債，他冬季穿橡膠褲下水挖蓮藕，水寒徹骨，強打精神堅持，連干幾天，父親勸阻不住，便說：“你若身體受了寒，到老落下了毛病，有你受罪的，吃藥看病的錢說不定比這還多！”真是一言成讖，腿被寒水浸泡后，加上歷年幫助鄉(xiāng)鄰抬棺用勁過度，老年腿病發(fā)作，疼得難以走路，只好騎三輪車代步。再后來，他又試著種櫻桃，種核桃，保持著嘗試新事物的熱情，有一顆不安分守已的心。</p> <p class="ql-block"> 邢云生下地干活是把好手，一人能頂兩三人，是個拼命三郎。有年麥收，老婆去了女兒家，他一人在家忙乎，天未亮便起來燒火做飯，做一鍋夠一天吃的貼餅子和稀飯，匆匆吃過早飯，四五點就下地割麥了。割到八九點，把收拾的麥梱拉架子車送到麥場，請鄰居幫忙碾壓脫粒，再去地里打豬草，扛一大梱草送回家中，喂養(yǎng)家禽后，這才開火加熱剩下的飯，吃完飯后又下地，一直割麥到天黑，又是送麥梱、打豬草，半夜回來才吃晚飯。就這樣連軸轉(zhuǎn)七八天，靠著一股拼勁，一人收完了七八畝地的麥。當割完最后幾行麥時，便躺在地頭，渾身像散了架一樣地動彈不得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一到農(nóng)閑，邢云生便聯(lián)絡(luò)十幾個好友外出“拉腳”，用架子車往漯河火車站送公糧，往返十來天，一趟能掙十幾元錢。那時的工分只值一角多，這是一筆不少的外快，能補貼家用。</p><p class="ql-block"> 外出“拉腳”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事情。當時故鄉(xiāng)交通條件落后，到處都是原始的彎曲、狹窄的鄉(xiāng)間土路，只能供架子車、木輪車通行，通往縣城的砂礓路剛修好不久，但馮營公社沒有一輛運輸汽車。糧管所只好雇農(nóng)民拉架子車，將公糧送到幾百里外的漯河火車站，然后裝車外運。每輛架子車能裝六七麻袋小麥，每包二百來斤，共裝一千多斤，再多就拉不動了。邢云生力氣大，每次都裝兩千多斤，還在車上扯布篷，猶如船的風帆，順風時能節(jié)省不少力氣。</p><p class="ql-block"> 他們從馮營糧管所出發(fā)，拉到趙德營休息一陣，再拉到周營歇腳，在路邊升火做午飯。吃的是各家自帶的雜面餅子，現(xiàn)地煮稀飯一塊喝。邢云生慷慨大方，每次都攬下煮飯的活，自拿糧食煮稀飯給大伙喝。大伙樂得占小便宜，暗暗笑話他傻。天常日久，則漸漸升出敬意，覺得這人厚道，可交。邢云生每次拉腳都很講義氣，樂于助人，寧肯自己吃虧，交結(jié)了不少鐵哥們。在那個貧困年代，一粥一飯亦見真情！他們拉車到縣城邊，再找路邊歇腳，升火做晚飯，飽餐一頓后，便在路邊扯開鋪蓋卷，頂著寒風呼呼大睡了。那代人很皮實，為了養(yǎng)家糊口，甘愿餐風宿露，比現(xiàn)在的貨車司機苦多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邢云生性情豪爽，心胸寬闊，善于結(jié)交。他的處世之道是：“記恩不計過，施恩不圖報，有氣別往身上攬，自勸自解自心安”，頗有大哥風度，故朋友甚多。他還善于總結(jié)人生經(jīng)驗，說“我這一生，沒結(jié)婚前是爹媽疼的人，成家立業(yè)變成了拉磨的驢，五六十歲又變成逗孩子玩的猴，七老八十再變成看家護院的狗“，形象地概括了自己在各個年齡段的定位，頗為傳神。近年來腿腳不便，兒孫都去外地打工掙錢，他一人在家，倒不寂寞，經(jīng)常呼朋喚友，來家喝茶打麻將，樂而忘憂。他家蓋了二層小洋樓，院子寬敞，成為老伙伴們平時聚會的熱鬧場所。前年老伴去世時，眾鄉(xiāng)鄰紛紛前來吊葬，流水席招待賓客九十多桌。村里一般人家待客只開十幾桌，不料他家的遠近親朋紛紛趕來，小汽車停滿村中，在故鄉(xiāng)轟動一時。一個鄉(xiāng)下老農(nóng)，垂垂暮年，還鬧出這么大的動靜，賓客盈門，確有令人欽佩之處。</p><p class="ql-block"> 邢云生親歷了解放后農(nóng)村的發(fā)展變化，對共產(chǎn)黨充滿感恩之情。他說，現(xiàn)在種地不交稅，還給補貼，自古交皇糧是天經(jīng)地義，到哪找這樣的好世道？現(xiàn)在男不耕作（機械化耕種，不用拼死力氣干活了），女不紡織（不熬夜紡花織布了，只買成衣穿），少有所學（有班車送孩子，還有午歺供應(yīng)），老有所養(yǎng)（老人有低保），難道還不知足嗎？對于網(wǎng)上廣為詬病的青壯勞力外出務(wù)工，農(nóng)村空巢化問題，他有自已的見解，他說，每家只有幾畝地，打的糧食夠吃不夠花，若不出去務(wù)工，誰家能蓋樓？ 以前抓盲流，把人看死不讓外出，守在家受窮，有什么好？現(xiàn)在年輕人外出掙錢，一個月掙的超過幾畝地的收成，為什么不出去干？他的看法，代表了從解放前走過來的父輩們的切身感受，比許多專家學者的意見更務(wù)實，更具理性，真正代表了人民的心聲。這也說明，在農(nóng)村，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導(dǎo)深得民心，保持社會穩(wěn)定，具有廣泛的民意基礎(chǔ)，得民心者得天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年10月1日于徐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