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運扇的聯(lián)想戴晶 <p class="ql-block"> 長沙天氣轉熱了。家中的那臺電扇不停地轉動。望著那悠悠旋轉的風葉,一段有關電扇,更具體的是鴻運扇的往事,也就呈現(xiàn)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 1985年的7月,陸軍第一師的我們剛剛完成云南老山地區(qū)的輪戰(zhàn),返回杭州。杭州這個城市的天氣與差不多同緯度的長沙很相似,熱得很。在杭州及其周邊地區(qū)工作已經(jīng)有三五年了,以前在這里度暑,一把大蒲扇,一頂大草帽,外加一天一兩個冷水澡;在一個排里的大通間里,排長的我也沒辦法搞特殊;應該過得也還算辛苦。</p><p class="ql-block"> 人類最艱苦的生存環(huán)境——戰(zhàn)爭中的一年時光度過來了;加上此時已經(jīng)是副指導員多日,有間不過十平米的小屋子;是可以稍微地改善點自己的工作生活條件。眼下,我得讓自己在暑天里過得舒坦些。</p><p class="ql-block"> 作戰(zhàn)經(jīng)歷一年,我大概積累了伍佰元:作戰(zhàn)時有戰(zhàn)場補助,除工資外一個月多了那么幾十元;負傷住院的那段日子,我的印象好像是雙工資:部隊醫(yī)院發(fā)了一份,連隊也發(fā)了份。戰(zhàn)場上幾乎沒有一點需要花錢的個人消費。于是積累了這么些錢,在當時可是一筆大錢了。</p><p class="ql-block"> 到杭州的解放路百貨商場,見到有點怪的電扇:鴻運扇,近百來塊一臺?!I了!</p><p class="ql-block"> 我特中意它,個不大,風力柔和,躺倒時就會停機。很適合我這副指導員的小屋子。白天放在桌上悠悠地送著清涼。晚上置于蚊帳內放在腳邊,安心吹著冷風,似睡非睡之間輕輕一腳,它倒下,便停機了;接著我鼾聲此起彼伏。還有點特別招喜歡的是,它目標不大,隱蔽得很,不招搖,也不易被人發(fā)現(xiàn)。</p><p class="ql-block"> 這臺鴻運扇一定是陸一師工兵營工兵連的第一臺個人電動風扇,是不是全營的,或者是不是直屬隊乃至全師基層單位的第一臺,我不敢胡說。</p> <p class="ql-block"> 我是恢復高考后考入軍校,第一批畢業(yè)分配到連隊的“學生官”。在這之前,部隊有十幾年沒接收過這種軍官了。我們就似一滴油掉進了水缸里,有些難以融合。</p><p class="ql-block"> 此時部隊對“艱苦樸素”之詞的理解與如今相比還有些差別。剛開始當排長的那兩年,部隊發(fā)的“四個兜”軍服、皮鞋,不敢在連隊時穿。外出逛街時,我都先準備一個包,將干部服和皮鞋存在內,到離開營房一定距離后,才拿出換上。返回時,也是到營房還有點距離時換回來。那時,你只要敢顯擺,戰(zhàn)友們的眼光很瘆人。</p><p class="ql-block"> 在連隊,也就是與戰(zhàn)士們同吃同住,沒有一絲一毫的特殊。頂多也就是趁休息日,溜到杭州城,下個館子,吃個西餐。當時這些也耗不了多少錢。一個月的工資有五六十塊,除這樣打個牙祭,還買幾本書外,剩下的幾十元都按時寄給我娘。這是我娘最高興的事:到收發(fā)室收到我的《匯款單》。她喜歡將我寄給她的錢存著,其實設計院工程師的她,自己的工資也很寬裕,不差錢。</p><p class="ql-block"> 雖然還算個循規(guī)蹈矩的人,但是心里的活絡還是有的。我就不信,只有在平時艱苦環(huán)境下生活久了,才能在戰(zhàn)時頂?shù)米∑D難。我黨許多頂級領導人,家庭條件不差,過去生長環(huán)境優(yōu)越,在艱難戰(zhàn)爭歲月里同樣游刃有余。就我自己來說,走過一年戰(zhàn)爭的艱辛日子,恐怕與苦行僧的日子也沒有什么大關聯(lián),或者說關系不明顯。熬得住戰(zhàn)時艱難,主要與訓練相關,與個人意志和耐力相關。經(jīng)嚴格訓練的“富裕兵”,意志和耐力超群,戰(zhàn)斗力也一定無敵。</p><p class="ql-block"> 過了一年最苦最難的日子,也該享受點舒適。這鴻運扇應該是我思想突破觀念,放開自己的標志物。從此,多一點理解,放松自己,過一個現(xiàn)代人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 此時的部隊應該也刮進了些市俗的“涼風”:不少人開始打家俱。這原因一是部隊正精簡整編,誰都說不清楚是留或是走,要走要轉業(yè)的戰(zhàn)友們,要為自己到地方工作鋪墊些生活條件;二是蘇杭的木工手藝特別好,打岀來的家俱水平在全國都列入前茅。</p><p class="ql-block"> 好妙好巧的是,工兵營里的舟橋連撤編,一套舟橋報廢。營領導發(fā)現(xiàn),舟橋板是好東西。于是,每個干部發(fā)八塊。我看都沒看見,就讓直屬隊的一湖南籍戰(zhàn)友運跑了。現(xiàn)在想起來有些悔:壓縮成形耐水的東北紅松,做的板子,壓坦克都不變形,做家俱一定是超一流!</p><p class="ql-block"> 那時,我對家俱沒興趣。</p><p class="ql-block"> 還舉個例子佐證這事。幾個月后的1986年夏季,我被確定轉業(yè)。這天,去一師的湖南籍最高首長——黎文林家告別。同鄉(xiāng),同學,同搭檔的陳光重一起隨行。首長說,“你要離開了,我這兩方水曲柳木材,你便宜拿去。”</p><p class="ql-block"> “我拿了沒點用!謝謝首長?!蔽掖鸬馈V?,在黎家再沒有提木料的事。</p><p class="ql-block"> 出了首長家門,陳光重說:“木材你不要,給我!”</p><p class="ql-block"> 我說:“行!兩方可以做二房家俱,你順帶給我做一套?!本瓦@樣,我返回到黎文林家要了那兩方水曲柳,給了陳光重。</p><p class="ql-block"> 幾個月后,我從長沙聯(lián)系好工作返回杭州。問光重家俱怎么樣了?他說,他賣掉了,賺了些錢。當時也覺得沒什么。</p><p class="ql-block"> 幾十年后,黎首長來長沙。說:“你臨轉業(yè)時,我還跟你弄了兩方水曲柳呀!”——搞得我很尷尬。首長呀,你老鄉(xiāng)的陳光重對家俱有興趣,你另一老鄉(xiāng)的戴晶當時不喜歡家俱。那兩方木我都沒摸過,也僅僅在黎家緲了緲。</p><p class="ql-block"> 那幾年,我的興趣在讀讀書,想點事,寫些字,逛逛街,看電影,泡澡堂,下館子……。一個蠻怪的人,即合群又有點孤獨的人。</p> <p class="ql-block"> 部隊的那幾年,我視財很淡。從戎七、八年,帶回長沙的東西少得可憐。當時轉業(yè)干部每兩人安排一個火車車皮搬運家什行李。我那些東西就一不超過一立方米的簡易木箱。分在我同一車皮的轉業(yè)干部鄧武生高興壞了,他正愁當兵十幾年積累的家產(chǎn)怎么運到家。這下好了,有戴晶做伴,萬事無憂。無意間幫了他人。</p><p class="ql-block"> 物資雖少,但是我?guī)Щ亻L沙東西不少:一年的近敵作戰(zhàn)經(jīng)過,是吧?幾年的帶兵經(jīng)驗,是吧?幾年在浙江、一年在云南生活經(jīng)歷,是吧?幾年中在各刊物發(fā)表的文章,是吧?幾年中讀過那幾十本書,也是吧?……有那么一大堆東西了!在我看來就是,有工兵連的那杯酒墊底,人生中什么樣的酒我都不畏懼!</p><p class="ql-block"> 幾十年的職業(yè)生涯,波譎云詭風險叢生,我都淡定從容!</p><p class="ql-block"> 其實部隊那幾年,經(jīng)濟上也沒吃虧。記得那年結婚的前晌,娘拿了三千元人民幣給我。說是我這些年在她那存的錢。我還真有點驚訝:與萬元戶的差距越來越小了,我從此加油,爭取做一個安逸富足的中國平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