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平安的美篇馬平安 <p class="ql-block">知青回憶錄</p> <p class="ql-block">熱土(四十二)</p><p class="ql-block"> 《新的轉(zhuǎn)折》</p> <p class="ql-block"> 1970年9月是我人生中的又一次轉(zhuǎn)折,那天我們幾個知青正在場院邊打土墻,大家在有經(jīng)驗的社員指導(dǎo)下分工合作,有的人負(fù)責(zé)取土,有的人負(fù)責(zé)把土填進(jìn)預(yù)先做好的木槽,我和幾個男生站在木槽里用石錘把土夯實,隨著木槽逐漸的增高延長,一道圍墻展現(xiàn)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打墻這活兒很累,我們一邊干活兒一邊說笑,正當(dāng)大家干得起勁兒的時候,繼儒滿臉堆笑地朝我們這邊兒走來了。</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半人多高的圍墻上,和他打著招呼:</p> <p class="ql-block"> “有什么美事兒啊,把你樂成這樣?”</p><p class="ql-block"> “給你們報喜信兒來啦!”</p><p class="ql-block"> 繼儒這人既聰明又厚道,辦事認(rèn)真,說話從來也不走板。同學(xué)們聽他這么一說,連忙放下了手里的農(nóng)具,嘩啦一下把他圍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桂琴迫不及待地問道:“什么喜信兒呀?快說說?!?lt;/p><p class="ql-block"> “剛才俄(我)從隊部門口經(jīng)過,看見穆書記和大隊長正和招工的同志說話呢!聽說要從你們中間選出兩個人,去延安當(dāng)工人?!?lt;/p><p class="ql-block"> “真的?”</p><p class="ql-block"> “這還能有假嗎,俄(我)啥時候哄過你們呀!”</p><p class="ql-block"> 大伙兒聽了繼儒的話,半信半疑地追問道:“你聽清楚了嗎?真的只招兩個人???”</p><p class="ql-block"> “錯不了,俄(我)聽得真真的。”</p><p class="ql-block"> 聽繼儒這么一說,大家一下子沉默了。我們村共有12個知青,一小隊的宋金玉,因身體不適,插隊沒多久就轉(zhuǎn)回北京去了。</p><p class="ql-block"> 兩個月前山昌慶去了牛武煤礦。眼下全大隊還剩下十個知青,這次招工只要兩個名額,誰該走,誰又該留下來呢?自從插隊以來,同學(xué)們在一起相依為命,盡管生活條件十分艱苦,但是大家每天在一起相互依賴,苦中尋樂的日子倒也快活。突然得知在我們中間又要走兩個人,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沉重。</p><p class="ql-block"> 下工后誰也沒有心思做飯,為了應(yīng)付一下滴水未進(jìn)的肚皮,我在大鍋里熬了點兒玉米渣粥,案板上放著一碟從北京帶來的細(xì)鹽,還有一碟辣椒面。</p> <p class="ql-block"> “大家湊活著吃點兒吧,累一天了,別委屈了肚子”。我一邊說,一邊帶頭拿起一個糙磁的老碗,正準(zhǔn)備吃呢,書記和隊長來了。</p><p class="ql-block"> “正好,你們幾個都在呢,有個事兒通知你們一哈(下)。根據(jù)國家建設(shè)的需要,今天地區(qū)化肥廠的同志來咱隊招工了,公社給了咱大隊兩個名額,俄(我)和大隊長來征求一下你們的意見,看這次招工有沒有主動放棄的?!?lt;/p><p class="ql-block"> 穆書記說完以后,同學(xué)們低著頭默不作聲,各自盤算著心里的事兒,一時間屋子里靜得連喘氣的聲音都能聽見。書記和隊長看大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于是穆書記接著說道:“既然你們沒有主動放棄的,名額又有限,看來只能通過村委會和貧下中農(nóng)代表共同評議決定了?!?lt;/p><p class="ql-block"> 目送著書記和大隊長走了以后,我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回想自己離開北京到這個偏僻的山村,一晃已經(jīng)一年零九個月了。從最初生活上的極不適應(yīng),到逐步能夠承受現(xiàn)實生活的考驗。從毫無農(nóng)業(yè)知識到逐漸熟悉和掌握一些農(nóng)活兒的基本做法。從一個不懂如何處理集體利益與個人利益相互矛盾的學(xué)生娃娃,到被村委會培養(yǎng)的對象,每一步的成長都凝聚著黨支部和村委會,以及鄉(xiāng)親們對我的關(guān)心和幫助。</p><p class="ql-block"> 自從我當(dāng)上了水利隊長以后,心里一直有個設(shè)想——想著和知青們一起為鄉(xiāng)親們干點兒實事兒。我的建議經(jīng)過大隊三結(jié)合會議研究以后,決定將后溝那座水壩重新加高、加寬、加固,然后再修上一條水渠,解決在干旱的季節(jié)里缺水的問題。同時準(zhǔn)備在水壩的下游開辟一塊稻田,讓鄉(xiāng)親們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也能像城里人一樣吃上香噴噴的大米飯。</p><p class="ql-block"> 同時心里還有一個更美好的愿望,等水壩修好以后安裝上一臺小型的發(fā)電機(jī),讓全村的百姓結(jié)束用煤油燈照明的歷史。自從心里有了生活的目標(biāo),感覺每天的日子特別的充實,干起活來渾身是勁,而且心情特別的愉快。</p><p class="ql-block"> 正當(dāng)我剛剛開始為實現(xiàn)這個理想付諸行動的時候,突然傳來了招工的消息,這件事來得真是不巧啊!我真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剛剛找到感覺的集體,離開朝夕相處的同學(xué)們。</p><p class="ql-block"> 可是,每當(dāng)閑下來的時候,只要一合上眼睛,腦海里就會浮現(xiàn)出年邁的父親、母親。他們遠(yuǎn)在千里之外,日夜為我操勞的身影,時常令我的心情忐忑不安。</p><p class="ql-block"> 我手里端著半碗稀粥默默地蹲在灶房門口,目光直勾勾地遙望著村口那條小路,苦苦地思考著。如果鄉(xiāng)親們選我去工廠的話,我是去還是留下呢……</p> <p class="ql-block"> 2007年去北京市局拜訪同班同學(xué),一起插隊的好友王興時合影留念。我被選調(diào)進(jìn)工廠后的第三個月,他應(yīng)征入伍,在鐵道兵部隊表現(xiàn)優(yōu)秀入了黨。轉(zhuǎn)業(yè)后一直在公安系統(tǒng)工作,退休前為三級警督。</p> <p class="ql-block"> 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老賈悄悄地坐在了我的身邊。他見我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微笑著對我說:</p><p class="ql-block"> “沒想到你心事還挺重的,能和我說說嗎?”</p><p class="ql-block"> 我和老賈別看認(rèn)識的時間不長,由于他既能平易近人,又能善解人意,在不違反原則和集體利益的情況下,他總是處處為知青著想,所以在知青中很有親和力。</p><p class="ql-block"> 為此,大家有什么心里話都愿意對他說,絲毫沒有因為他是北京市公安局的干部,而對他有半點兒的疏遠(yuǎn)和懼怕,在我的心里一直把他當(dāng)做老大哥看待。我認(rèn)真地對他說道:“您愿意聽真心話嗎?”</p><p class="ql-block"> “當(dāng)然了,說給我聽聽?!?lt;/p><p class="ql-block"> “插隊一年多來,支部和村委會一直在重點培養(yǎng)我,為此我很想為鄉(xiāng)親們做點兒實事兒。尤其是這次招工名額又少,如果鄉(xiāng)親們把我推薦上了,真擔(dān)心其他同學(xué)思想上會受影響,從這個角度考慮我倒是希望這次招工沒被推薦上。</p><p class="ql-block"> 可是從個人利益考慮,如果我被選上了,爸爸、媽媽他們就不用整天為我的生活擔(dān)憂了。其次當(dāng)一名工人,不論是勞動強(qiáng)度還是生活環(huán)境都比農(nóng)村強(qiáng)多了,每月能有固定的收入,這樣以后就不用爸爸、媽媽再給我寄錢、寄糧票了。面對眼前的選擇,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lt;/p><p class="ql-block"> “看來你還是個孝子呢!你的想法很真實。走也罷、留也罷,都要服從村委會和貧下中農(nóng)評議的決定。你瞎想半天也沒用,還累腦子,你說是吧。另外,關(guān)于這次招工的事,因為牽扯到你個人的利益,剛才書記讓我轉(zhuǎn)告你,今兒晚上的評議會你就甭參加了?!?lt;/p> <p class="ql-block"> “嗯,您放心吧,不管是走是留,我都會服從村委會的決定?!?lt;/p><p class="ql-block"> “嗯,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人在利益面前一定要學(xué)會放下,生活中往往越是想得到的卻偏偏得不到,即使強(qiáng)求到手也未必是件好事。順其自然、隨遇而安吧,我相信你一定會做得很好?!?lt;/p><p class="ql-block"> 聽完老賈的話,我像是吃了一丸兒開心的藥,感覺心里痛快多了。事情既然由不得自己,瞎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白賺著自己折磨自己。</p><p class="ql-block"> 回到宿舍我們?nèi)齻€人誰也沒有心思聊天,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對于未來的命運誰也無法未卜先知,一切服從命運的安排吧。</p><p class="ql-block"> 那一夜我們十個知青又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等待著命運的安排。</p><p class="ql-block"> 凌晨一聲清脆的雞叫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預(yù)示著新的一天已經(jīng)來臨,一輪紅日徐徐升起,火紅的朝霞映照著大地,它驅(qū)散了晨霧給人們帶來了新的希望。上工的鐘聲急促地催著人們下地干活兒,我們哥仨強(qiáng)打起精神從炕上爬起來,一邊往村口走,一邊系著衣服上的扣子。</p><p class="ql-block"> 快到村中心的時候,只見碾子周邊圍著不少人,人們面帶笑容地望著我,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什么。</p><p class="ql-block"> “平安哥,這回你算是熬出來了!”</p><p class="ql-block"> 小軍站在人群里大聲地和我打著招呼,臉上掛著一種羨慕和難舍難離的表情。難道在我的身上真要發(fā)生什么轉(zhuǎn)變嗎?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沖他茫然地點了點頭。這時穆書記邁著穩(wěn)健的步子,含笑朝我走來。</p> <p class="ql-block"> 回京后和一起插隊的同學(xué)合影留念。左起:王蘭英,黃紅華,王興,左云章,馬平安。</p> <p class="ql-block"> “平安,昨晚上經(jīng)過黨支部和村委會以及貧下中農(nóng)代表共同的評議,決定這次招工的名額一小隊給了王華燕,二小隊的名額給了你?!?lt;/p><p class="ql-block"> 我望著穆書記那雙信任的眼神,激動得一時不知說些什么好。</p><p class="ql-block"> “怎么,俄(我)的話你還不信嗎?”</p><p class="ql-block"> “瞧您說的,我哪能不信啊,只是覺得這消息來得太突然了。”</p><p class="ql-block"> “你要是沒意見,一會兒到大隊長那兒把招工表填一哈(下)?!?lt;/p><p class="ql-block"> “嗯!”鄉(xiāng)親們紛紛向我投來祝福的目光。這次招工是全地區(qū)第一次大規(guī)模選調(diào)知青到工廠去工作,從縣里到公社以及大隊的各級領(lǐng)導(dǎo),在落實招工過程中對各項工作都非常認(rèn)真。首先是政審要過關(guān),其次是個人在插隊期間的表現(xiàn)要優(yōu)秀,經(jīng)過村委會和貧下中農(nóng)代表的評議選舉,填表后交到公社進(jìn)行審批,最后是體格檢查。</p><p class="ql-block"> 三天后隊里安排了一輛毛驢車,送我和燕子去縣衛(wèi)生院檢查身體。蜿蜒曲折的公路上,沿途一輛輛的馬車、毛驢車上坐著三三兩兩的知青,不用問就知道準(zhǔn)是去縣城體檢的,我心里琢磨著要是能夠遇到自己熟悉的哥們兒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車子進(jìn)入縣城以后,由于從四面八方匯集到縣醫(yī)院方向的車子驟然增多,頓時將本來就不寬敞的街道一下子堵得擁擠不堪。好不容易磨蹭到了縣醫(yī)院的門口,只見院子里擠滿了人,人們?nèi)宄扇旱貒谝黄穑β曧憦匾黄?lt;/p><p class="ql-block"> 我左顧右望地尋找著熟人。突然在我的背后傳來一聲呼喚:“平安,你也來啦!”</p><p class="ql-block"> “呦,耀華,你也是去化肥廠的吧!你們隊還有誰來啦?”</p><p class="ql-block"> “我們小隊還有你們班的小敏,和一小隊的旭江、小武子,小趙他們?nèi)齻€?!?lt;/p><p class="ql-block"> 我們倆正說著呢,一回頭看見萬元、剛子和溝門大隊的廣平、還有新民隊的小峰也來了。大家一見面甭提有多高興了。我不覺想起民間流傳的那首四喜詩:“久旱逢甘雨,他鄉(xiāng)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lt;/p><p class="ql-block"> 因為我們?nèi)サ膯挝粚儆诨ば袠I(yè),體檢指標(biāo)要求的很嚴(yán)格。人們像過關(guān)似地一項一項的檢查,沒想到燕子因過敏性鼻炎中途被淘汰了。</p><p class="ql-block"> 從縣里檢查完身體回到隊上,在等待最后審批的日子里猶如度日如年。大家的心情都很煩躁,誰也沒心思做任何事情,彼此之間話也少了,偶爾聊上兩句總覺得有點兒驢唇不對馬嘴似的,很不自然。</p><p class="ql-block"> 看到大家整天悶悶不樂的樣子,我十分理解大伙兒的心情。面對這種情景,心里像是被打碎了一只五味瓶,那滋味真是難以表達(dá)。同學(xué)們默默地品嘗著世間的離別之苦。</p><p class="ql-block"> 突然有一天,最初來我們隊招工的那兩位同志來了。男同志高高的個子長方臉,鼻正口直濃眉大眼,滿頭烏發(fā)一臉正氣。那個女同志氣質(zhì)很高傲,穿著打扮十分洋氣,腳上穿著一雙半高跟的黑色皮鞋,走在村里十分顯眼。村民們紛紛向她投來好奇的目光,如果她不開口講話,誰見了都會認(rèn)為她是個地道的上海人。</p><p class="ql-block"> 李隊長帶著我和他倆見了面,自我介紹之后,我得知那位男同志叫王少波,是廠里機(jī)修車間鉗工班長,這次是受廠長委托來縣里招工的。他說著一口帶點兒地方口音的普通話,既好聽又好懂。他人很穩(wěn)重,一看他的氣質(zhì)就知道是個見過世面的人。</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們彼此談話十分開心,拉家常、談理想不知不覺天色已晚,他們想趕回公社住宿顯然是來不及了。那個女同志被英子她們接走了,王師傅和我們哥兒仨睡在一個土炕上,我和他合蓋著一床被子,那天晚上我們一直聊到了深夜。談話中我得知,王師傅果然是一個經(jīng)歷不凡的人。1962年他高中畢業(yè)以后,響應(yīng)國家的號召應(yīng)征入伍,在部隊上練就了一身硬功夫。全軍大比武那年他被評為標(biāo)兵,成了部隊上重點培養(yǎng)的對象,正當(dāng)他的前程正待發(fā)展的時候,“文化大革命”開始了,軍內(nèi)的那場大比武活動居然也受到了極左思潮的批判。</p><p class="ql-block"> 王師傅復(fù)員回到家鄉(xiāng)以后,被分配在延安化肥廠機(jī)修車間當(dāng)上了一名鉗工。我和王師傅通過那一夜推心置腹的交流,人還沒進(jìn)廠呢,我們就已經(jīng)成了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后來的人生經(jīng)歷證明,我們彼此信任,相互幫助,一好就好了幾十年。無論是工作調(diào)動,還是政治地位和經(jīng)濟(jì)狀況發(fā)生了變化,我們的友誼始終沒有中斷。</p> <p class="ql-block"> 出發(fā)的時間定在9月12號,頭天下午同學(xué)們誰也沒有出工,大明和長順幫我收拾行李。幾個女同學(xué)把剩余的麥子磨成了面粉,同學(xué)們在我臨走之前,做頓白面條為我踐行。華子和桂琴把面條搟的特別長,英子負(fù)責(zé)做洋芋鹵,炒菜的時候她比哪天放得油都多。出鍋的時候還特意放了些香油,看到同學(xué)們對我的這份情義,心里十分感動。 </p><p class="ql-block"> 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飯后英子把一塊上海牌檀香皂和一雙尼龍襪子遞到我的手里說:“你這一走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面了,感謝你一年多來對我們幾個女生的照顧。這兩樣小禮物算是我的一點兒心意,請你不要嫌棄?!?lt;/p><p class="ql-block"> 我望著英子那誠懇認(rèn)真的樣子,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她讓我感受到了同學(xué)之間的純潔友誼是最珍貴的。</p><p class="ql-block"> 12號一大早我們剛吃完早飯,鄉(xiāng)親們就陸續(xù)來了。穆書記一進(jìn)門就對我說:“平安,行李都準(zhǔn)備好了嗎?”</p><p class="ql-block"> 我用手指著門前那兩只木箱和一個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的行李包,對他說道:“沒啥準(zhǔn)備的,就那點兒東西?!?lt;/p><p class="ql-block"> 穆書記走到我的身旁語重心長地說道:“平安,你來咱村一晃快兩年了。你身上的優(yōu)點不少,能吃苦、有奉獻(xiàn)精神,為人善良、講義氣。你馬上就要離開咱隊了,我拿不出什么禮物送你,為了表示我的一片情意,送給你兩句話吧?!?lt;/p><p class="ql-block"> “那好啊!我一定把你說的話記在心里?!?lt;/p><p class="ql-block"> 穆書記用他那雙神秘的眼神望著我說道:“少說話威信高,多吃饃饃身體好?!?lt;/p><p class="ql-block">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不知默念過多少遍這句話,領(lǐng)悟著它內(nèi)在的含義。遵循著賢士面前少表態(tài)、多請教。辦事之前三思而后行的原則。</p><p class="ql-block"> 我從內(nèi)心一直很尊重穆書記,他是1959年春天應(yīng)征入伍的。剛參軍不久他所在的西藏軍區(qū)155團(tuán),就趕上了平息西藏叛亂的戰(zhàn)斗。經(jīng)過三年的時間,平叛斗爭取得了勝利。緊接著又參加了1962年6月中印邊界反擊戰(zhàn)。穆書記不論是在西藏平叛的戰(zhàn)斗中,還是在中印邊界自衛(wèi)反擊戰(zhàn)中,表現(xiàn)得都十分優(yōu)秀,他是一個在和平年代里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考驗的人。在和他的接觸中我深深地感覺到,因為他經(jīng)歷過一段不平凡的人生經(jīng)歷,所以在社會實踐中具有豐富的生活經(jīng)驗。</p><p class="ql-block"> 李隊長招呼著廣富將一輛嶄新的架子車停在路邊,鄉(xiāng)親們七手八腳地幫我將行李裝在毛驢車上。廣玉的婆姨手里捧著雞蛋,李隊長的婆姨手里拿著油饃饃,一邊往我的挎包里裝著,一邊囑咐著我說:“留著路上吃吧,千萬別餓著肚子。休息的時候記住回村看看,不要把鄉(xiāng)親們忘了??!”</p><p class="ql-block"> 望著鄉(xiāng)親們一張張樸實憨厚的面孔,心里覺得熱乎乎的,我一一答應(yīng)著。廣富今天把自己打扮得像是要去相親似的,一身嶄新的藍(lán)色粗布衣裳顯得十分得體。</p><p class="ql-block"> 自從那次受人唆使去后溝驅(qū)趕黑戶和他相識以后,我倆逐漸成了好朋友。由于廣富為人厚道,樂于助人從來不和鄉(xiāng)親們鬧糾紛,勞動表現(xiàn)很好,得到了鄉(xiāng)親們的認(rèn)可,經(jīng)村委會和上級有關(guān)部門批準(zhǔn),轉(zhuǎn)成了正式戶口。</p><p class="ql-block"> 當(dāng)他聽說我要調(diào)走的消息時,心里特別難過,一再向隊長要求,安排他趕車送我去公社報到。</p><p class="ql-block"> 同學(xué)們前呼后擁地一直把我送到村口,想起一年前我和同學(xué)們進(jìn)村時的場面。眼下我卻要只身一人離開朝夕相處、共度難關(guān)的同學(xué)了,心情無比的難過。</p><p class="ql-block"> “再見啦,同學(xué)們!記住多保重身體啊?!?lt;/p> <p class="ql-block"> “你…這一走,可別…忘了一起睡涼炕、吃…黃饃的哥兒們呀!”</p><p class="ql-block"> “放心吧兄弟,不管走到哪兒,也不會把這段日子忘了?!?lt;/p><p class="ql-block"> “不忙的時候,想著給我們來封信呀!說說外面的新鮮事。”</p><p class="ql-block"> “要是有順車經(jīng)過咱村的話,就回來看看我們??!”</p><p class="ql-block"> “嗯,回去吧,我不會忘記你們的。”</p><p class="ql-block"> 車子朝著村前的小道緩緩地直行,淌過洛河水我回頭望去,只見鄉(xiāng)親們依然站在高高的河畔上翹首相望,同學(xué)們向我不停地?fù)]動著手臂。那場面真是讓我一生難忘。</p><p class="ql-block"> 三十多里的山路,我和廣富坐在驢車上,一路拉著話,不到晌午就到了公社的所在地——茶坊。在公社門口,我從行李里掏出一雙球襪,塞在了廣富的手里。</p><p class="ql-block"> “廣福,這雙襪子是媽媽親手為我編織的,送給你留個紀(jì)念吧。”</p><p class="ql-block"> 我回京探親的時候,媽媽得知陜北冬天很冷,于是她就用爸爸省下來的線手套拆成線,按照球襪的樣式一針一針為我編織的。為了防寒媽媽還把腳后跟和襪底的地方織成了雙層,為了美觀媽媽還把襪子染成了藍(lán)色。我很喜歡這雙球襪,一直沒舍得穿。</p><p class="ql-block"> “這么好的襪子穿在(俄)我的腳上可惜了。還是你留上吧。”</p><p class="ql-block"> 廣富愛不釋手地看著手上的襪子,一邊說一邊緩緩地將襪子遞到我的手上。我看著眼前這位樸實憨厚的陜北漢子,順手將襪子放在了他的口袋里。</p><p class="ql-block"> “廣富別和我客氣了,冬天山里冷,別總是光著腳丫子。”</p><p class="ql-block"> 廣富的眼圈紅了,這個雙手能夠抓起二三百斤石頭的鐵漢,心 腸卻是那么軟。</p><p class="ql-block"> “廣富,從咱村到公社來回得七八十里路,早點兒回去吧,今天讓你受累了?!?lt;/p><p class="ql-block"> “你說甚(什么)哩!送你就是再遠(yuǎn)俄(我)也愿意。你是好人吶!你這一走不知今生今世還能再見到不?”</p><p class="ql-block"> 我望著廣富兄弟那結(jié)實健壯的身體,一陣傷感不覺油然升起。</p><p class="ql-block"> “不說這些,看到你的日子一天天好過了,我們應(yīng)該高興才是!”</p><p class="ql-block"> “平安,你為人心善,當(dāng)初沒有把俄(我)從村里趕出去,否則的話,俄(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哪兒達(dá)(哪里)哩!”</p><p class="ql-block"> “快別說這些,以后有機(jī)會我會回來看你的?!?lt;/p><p class="ql-block"> “平安,你說話可要算數(shù)??!”</p><p class="ql-block"> “放心吧,廣富,天不早了,早點兒回去吧?!?lt;/p><p class="ql-block"> 我握著廣富那雙滿是老繭的大手,依依不舍地和他告別。</p><p class="ql-block"> 公社的門口熱鬧非凡,門里門外全是人。人們?nèi)宄扇旱貒谝黄鹫f笑,路邊停著送行的驢車、牛車、人力架子車、沒有受過訓(xùn)練的牲口,肆無忌憚地在路邊又是拉屎又是撒尿。嘈雜的人群里,有哥哥、姐姐送弟弟和妹妹的,有送戀人的,大多數(shù)是隊上的干部送本村知青的。聽說離公社較遠(yuǎn)的生產(chǎn)隊頭一兩天就來報到了,在焦急的等待中一輛從西包公路開來的卡車停在了公社大院門口,車上下來兩個人,我一眼就認(rèn)出了走在前面的人,是王師傅。跟在他身后的是那位一同來招工的女同志。</p><p class="ql-block"> 只見他倆向公社的干部交代了幾句話,然后走到院子中間,手里拿著一張表格大聲地喊著:“凡是應(yīng)招去化肥廠的同志注意了,聽到被叫的同志,請到車前排隊上車。</p><p class="ql-block"> “王師傅的話一落地,院子里頓時靜了下來。被叫到名字的人陸續(xù)在車前排成了隊,人們左顧右望地尋覓著自己熟悉的朋友。人數(shù)清點好以后,大家開始按順序上車,人群里我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這不是幾個月前到我們隊賣瓜的那個女生嗎?真沒想到她也來了。</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腦海里那個身著黃色軍裝的人,今天換了一身深藍(lán)色的制服,雪白的襯衣領(lǐng)口襯托著文雅秀氣的面孔,輕盈自如地站在人群當(dāng)中,她的著裝和氣質(zhì)又一次給我留下了與眾不同的感覺。</p> <p class="ql-block"> 我被安排在了前邊,上車后剛好靠在車頭后面的玻璃窗前。站在我身邊的是110中學(xué)的趙振玲,他個子雖然不高,但是身體卻很靈活,尤其是那兩只眼睛格外有神。我和他是在足球場上認(rèn)識的。</p><p class="ql-block"> “呦,你也來啦!你們隊還誰來了?”</p><p class="ql-block"> “我和王富強(qiáng)兩個人?!?lt;/p><p class="ql-block"> 他一邊說,一邊向我介紹著站在他身邊的那個壯漢。王富強(qiáng)見狀很有禮貌地和我打著招呼:“你好,你是哪隊的?”</p><p class="ql-block"> “眉毛寺的。”</p><p class="ql-block"> 不一會兒的工夫車子里擠滿了人,由于汽車上搭建了臨時座椅,顯得特別的擁擠。</p><p class="ql-block"> 這次同我一起進(jìn)廠的同學(xué),除了茶坊公社的二十人以外,還有牛武公社的二十位同學(xué)。</p><p class="ql-block"> 來接我們進(jìn)廠的司機(jī)開車經(jīng)驗十分豐富,車子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駛著,車速很快。馬路兩側(cè)的樹木向身后傾斜著,借助著彎道的慣性身體不時地左右搖擺。</p><p class="ql-block"> 我坐在臨時搭建的長凳上,朝車廂里掃了一眼,尋找著她的身影。沒想到她竟被擠在后槽幫上坐著,我的心不由得一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埋怨著:這是誰安排上車的呀,偏偏讓一個弱女子最后上車,后槽幫只有膝蓋高,萬一前面遇到點兒情況,一剎車人肯定得從車上掉下去,不摔死也得落下個終身殘廢。想到這兒,出于善良的本質(zhì),我從凳子上站起來大聲地喊著:</p><p class="ql-block"> “車上的哥兒們,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一個單位的兄弟姐妹了。為了每一個人的生命安全,大家盡量往前面擠一擠,防止剎車時把后面的人擠下車去?!?lt;/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倡議下,頓時有八九張熟悉的面孔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車廂里一下子顯得寬松多了,擠在車廂后槽幫上的幾個人,此時可以貼著后槽幫坐在車廂里了。</p><p class="ql-block"> 化險為夷之后,在同學(xué)們向我投來的目光中,我感受到了一種無法表述的滿足。尤其讓我感覺欣慰的是,我又一次看到了那雙熟悉的眼神。</p><p class="ql-block"> 從茶坊公社到化肥廠將近100多里的路程,汽車在山路上飛快地行駛著,車尾卷起一縷縷的灰塵。同學(xué)們的臉上洋溢著一種按捺不住的喜悅和激動。</p><p class="ql-block"> 從1969年1月19號到1970年9月12號我們這些人,結(jié)束了一生當(dāng)中難以忘懷的插隊生活。從今天開始將要重新抒寫自己的一生,這怎能不讓人激動呢?</p><p class="ql-block"> 今后我們將要面對新的生活,一切都將要從新開始。命運究竟是什么?是由誰來安排的呢?這些在書本上得不到的答案,生活中不知有多少人研究了多少年,至今也沒有得出一個肯定的答案。</p><p class="ql-block"> 我記得心理學(xué)家馬斯洛曾經(jīng)說過:“心若改變,你的態(tài)度跟著改變。態(tài)度改變,你的習(xí)慣跟著改變。習(xí)慣改變,你的性格跟著改變。性格改變,你的人生跟著改變。”</p> <p class="ql-block"> 美國著名的心理學(xué)家—馬斯洛先生</p> <p class="ql-block"> 對于這位心理學(xué)家的論點我不反對,但是我認(rèn)為應(yīng)該再補(bǔ)充一點,客觀環(huán)境的改變,對于人的一生,將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p><p class="ql-block"> 為了打破沉思中的寂寞,讓幸福的遐想插上翅膀,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按捺不住的豪情。雙手扶著車廂的橫欄,挺胸抬頭目視著前方,悄悄地用鼻音哼起那首紅極一時、膾炙人口的《草原晨曲》。</p><p class="ql-block"> “我們像雙翼的神馬,飛馳在草原上,啊……草原千里滾綠浪水肥牛羊壯。再見吧綠色的草原,再見吧美麗的家鄉(xiāng),啊……為了遠(yuǎn)大理想像燕子似的飛翔……”</p><p class="ql-block"> 清脆嘹亮的歌聲,最初由我的鼻音哼唱開始,慢慢地感染了身邊的同學(xué)和我一起小聲地唱了起來,唱著、唱著,發(fā)展到全車的人放聲歌唱。</p><p class="ql-block"> 嘹亮的歌聲在山谷里回蕩著,不時地引來路人的目光,我毫不顧忌地抒發(fā)著內(nèi)心的激情,讓蘊藏在心中美好的理想和幸福的夙愿,像鴿子一樣伴隨著美妙的歌聲,在廣闊的天空中無憂無慮地飛翔。</p> <p class="ql-block"> 感恩生命中遇到并幫助過我的朋友,在我的心里會永遠(yuǎn)銘記這段難忘的友誼。</p> <p class="ql-block"> 2013年6月在中國青年出版社院內(nèi),與責(zé)任編輯李曉麗女士合影留念。</p> <p class="ql-block"> 2015年在《熱土》一書的特邀編輯,雷思晉家中合影留念。</p> <p class="ql-block"> 2013年12月在《熱土》一書的簽字售書會上,為《熱土》一書撰寫序篇的胡耀華,向與會者介紹《熱土》一書的內(nèi)容和感想。</p> <p class="ql-block"> 2013年12月《熱土》一書的特邀編輯盧丹女士,在《熱土》一書的簽字售書現(xiàn)場,為大家介紹蒙古族書法家蘇倫:巴特爾先生,為售書活動贈送的書法作品(火熱年代無悔青春)。</p> <p class="ql-block"> 感謝蒙古族書法家—蘇倫:巴特爾先生,為《熱土》一書,題寫了書名。</p> <p class="ql-block"> 感謝原故宮博物院辦公室主任—王亞新先生,為《熱土》一書的出版發(fā)行,撰寫了賀詞。</p> <p class="ql-block"> 感謝原富縣知青聯(lián)誼會會長—賈維岳先生,副會長方大強(qiáng)先生,為《熱土》一書的出版發(fā)行,組織舉辦了簽字售書活動。</p> <p class="ql-block"> 感謝富縣知青聯(lián)誼會副會長劉立清先生,在《熱土》一書的簽字售書現(xiàn)場,代表富縣知青聯(lián)誼會,祝賀《熱土》一書的出版發(fā)行祝賀詞。</p> <p class="ql-block"> 2013年12月和一起插隊的同學(xué),在《熱土》一書的簽字售書會上合影留念。左起:王興,馬平安,王蘭英,黃紅華。</p> <p class="ql-block">和一起插隊的同學(xué)合影留念。前排左起:張鳳萍,黃紅華,孫桂琴,后排左起:馬平安,王興,杜建平。</p> <p class="ql-block"> 2018年在富縣知青山莊,與知青楷模邢燕子大姐,葛元仁大哥一起合影留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