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回憶錄

馬平安

熱土 —（四十） 《我不信邪》 　　在赴延安地區(qū)插隊的知青當中有些人是高干子女，其中周總理的侄子周秉和就在延安縣馮莊公社新莊科大隊插隊。 1970年初他回京探親，在向周總理說起對插隊的感受時，引起了周總理的極大關(guān)注。總理非常關(guān)心北京知青在延安插隊落戶的情況，當他得知有些生產(chǎn)隊對知青關(guān)心不夠，知青的吃住問題還沒有解決好，尤其是對醫(yī)療問題和知青的管理問題十分重視。 周總理特別關(guān)心為中國革命作出了巨大貢獻的陜北老區(qū)人民，當他得知老區(qū)的農(nóng)民生活還很苦，穿的大多是自己織的粗布衣，而且十分破舊，有的小孩還穿不上衣服，全家?guī)卓谌松w一床被子，有的老鄉(xiāng)家里糧食不夠吃還在吃糠，教育水平低、文盲多，還存在著買賣婚姻的現(xiàn)象，尤其是聽說延安城里時?？吹接幸埖娜藭r，周總理的心情十分沉重。 2015年由延安紅色傳媒有限公司舉辦，知青上山下鄉(xiāng)46周年紀念會上，部分參會人員合影留念。左起：馬平安，王老師，傳媒公司經(jīng)理候軍安，平易近人的周炳和，李小滿，丁達清，趙懷軍，雷浩。 　　針對這一情況，1970年3月10日國務院在北京召開了一次“延安地區(qū)插隊知青工作座談會”，會議由周總理親自主持，參加會議的有陜西省和延安地區(qū)的領(lǐng)導和知青辦的負責人，以及北京市的領(lǐng)導和中央部委有關(guān)單位的負責人。 總理在會議中提到，他聽了幾位在延安插隊的知青向他反映的延安現(xiàn)狀，以及知青上山下鄉(xiāng)中所遇到的一些情況，感到問題很嚴重，有必要召集有關(guān)同志來京了解更詳細的情況，共同商討如何解決北京知青插隊落戶中遇到的各種問題，以保證上山下鄉(xiāng)運動的正常發(fā)展。 總理仔細聽取了各方面同志的匯報，他為延安的落后狀況、人民生活的困苦落了淚。 他說：“解放這么多年了，延安人民卻還在吃糠咽菜、生活艱難，我當總理的有責任，對延安關(guān)注得不夠，對不起延安人民。” 在那次座談會上總理帶領(lǐng)大家共同重溫了毛主席在1949年給延安人民的《復電》。 《復電》號召延安人民要自力更生，奮發(fā)圖強，發(fā)揚革命戰(zhàn)爭時期那么一種勁兒，那么一種熱情，那么一種拼命精神，把延安建設好。 會議上他指示北京市有關(guān)單位要對口支援延安的建設，并派出大批北京干部到延安直接深入北京插隊知青落戶的生產(chǎn)隊，協(xié)助地方政府具體解決知青遇到的各種困難。 從思想上、生活上、勞動分配上給予幫助和支持。同時會議還作出了嚴厲打擊各種破壞知青上山下鄉(xiāng)的行為和犯罪活動的決定，座談會的精神傳達、落實以后，對于穩(wěn)定知青的情緒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1970年的夏天，從北京有關(guān)單位抽調(diào)的優(yōu)秀干部，有組織地分配到了知青點兒，與知青同吃、同住、同勞動，充分體現(xiàn)了黨和各級政府對知青上山下鄉(xiāng)的關(guān)心與愛護。 當時分配到我們公社的是北京市公安口的干部。同學們一聽說北京要派警察來管我們了，心里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這消息能是真的嗎？同學們心里半信半疑。 沒過多少日子，人還真的來了。分配到我們知青點兒的干部姓賈，聽說是北京十三處的干部。那年他三十三歲，穿著一身便裝，中等身材，看面相人很和善，說話時總是笑瞇瞇的，和他的職業(yè)反差很大。 剛見面時我們都叫他賈警官，他一聽連連擺手，風趣地說道：“打住，打住，以后我們就要在一起生活和勞動了，我和你們的身份一樣，都是來插隊接受鍛煉的。如果你們愿意的話，以后就叫我老賈吧！” 沒想到，真是讓我們沒有想到??！他當時那幾句語重心長的話，讓我感到心里熱乎乎的，沒有一點兒警察的威嚴和官架子，同學們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放松了。 自打那以后，大家都把他當老大哥看，真的對他直呼起“老賈”來了。而且我們這幫孩子，有什么心里話都愿意和他說。老賈在我們面前從來也沒有對哪個同學發(fā)過火，看到我們哪兒做得不對，總是循循善誘地勸告，從來也不居高臨下地指責誰，他把我們當成了弟弟、妹妹一樣看待。 當時北京來的干部人手不夠，有些同志一個人要負責兩個大隊的知青工作。老賈就是這樣，他住在李家川離我們村有三里路。白天他從李家川趕到我們村和大家一起勞動、一起吃飯，晚飯后還要回到那個村子去休息，每天十分辛苦。 我們每天吃飯的時候大家總是圍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把各自從老鄉(xiāng)那里聽到的、見到的奇聞怪事，爭先恐后地講給大家聽，攀比著看誰講的故事精彩，誰能把大家逗的前仰后合，或是嚇得目瞪口呆。 這在當時來講，那可是讓人羨慕的本事。每到這時大家都會感到無比的輕松和快樂，忘掉了一天的疲勞，忘掉了單調(diào)的生活所帶來的寂寞，忘掉了背井離鄉(xiāng)思親念友的苦悶。 記得有一天我們晚飯吃的是洋芋擦擦，這可是當?shù)厝嗣裼脕碚写腿说拿朗嘲。讉€女生把土豆洗干凈以后，用擦板把土豆擦成細絲，加上白面用水和在一起，然后再加上些細鹽和蔥花一類的調(diào)料放到鍋里蒸。 平時看鄉(xiāng)親們吃的時候有滋有味的，可是不知為什么，我們卻從來也沒吃出那種香噴噴的感覺。為了節(jié)省點兒糧食，我們出于無奈不得不隔三岔五地吃上一頓。在欺騙自己肚子的同時，還賺著改善了一次伙食的美名，真可謂是自欺欺人，一舉兩得。 剛一揭開鍋蓋，早已餓得直不起腰的兄弟姐妹們，立刻把鍋臺圍了起來，爭先恐后地往碗里盛著，老賈從來都是等同學們盛完了他才去打飯。 我見他靜靜地蹲在門檻上等著，連忙從他的手里取過飯盒走到鍋臺前，滿滿地盛了一盒遞到了他的手上。 老賈連忙含蓄地對我說道：“別給我盛這么多呀！大伙兒夠吃的嗎？” “夠，快吃吧！一會兒您回李家川還要走好幾里地呢。” 他望著我低頭笑了笑，什么話也沒說。長順手里端著飯碗，神神秘秘地對大伙兒說道：“你…們知道咱村的歷史嗎？ 　　同學們這會兒又累又餓誰也顧不上答話，一邊吃著飯，一邊豎起耳朵聽他說著：“據(jù)…說早年間咱村子這兒可紅火了，方圓百十里地只有咱…村這有座廟，當時寺院的名字叫做：‘維…摩寺’，香火十分興旺。后…來有一幫強盜經(jīng)過這里，對村民們燒殺搶掠。他…們的行為激怒了廟里的僧人，為…了保護村民的生命財產(chǎn)，他們與強盜發(fā)生了火拼。因為寡不敵眾，廟…里的僧人幾乎全部遭到了殺戮，廟…也被這幫強盜燒了，僥幸活下來的僧人從此各奔他鄉(xiāng)。隨…著年代的延續(xù)，維摩寺被后人叫成‘眉…毛寺’了。聽說…那冤魂不散，這…么多年過去了，有…時還回村里來呢!” 長順說話有點兒口吃，沒等他把這段故事說完，我已經(jīng)吃完兩碗洋芋擦擦了。 “凈瞎說，哪兒有鬼呀？”大明首先提出了質(zhì)疑。 “不…信你問老鄉(xiāng)去，咱…村邊兒那幾孔破…窯，一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常能看到里面有鬼…火。” “離破窯不遠的地方有塊巨大的石頭，模樣特像棺材，村里的人都叫它棺材石，剛好在路邊上，別說是晚上從那條路過了，就是白天看著它都夠瘆得慌的?！?lt;/p> 英子這幾句話，聽了更讓人感到心有余悸。 天這時已經(jīng)大黑了，借助著煤油燈的亮光，我發(fā)現(xiàn)老賈的神情似乎有點兒沉悶。我往他跟前挪了挪，用手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他猛然抬起頭一下子從沉思中驚醒，愣愣地望了我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端起飯碗，笑著問道：“有事兒嗎？” “飯涼了吧，我給您換點兒熱乎的吧？” “不用不用，剛才你給我盛得太多了，我把碗里剩的這點兒吃了足夠，咱不能浪費糧食??！” 他一邊說，一邊用筷子大口大口地將碗里的洋芋擦擦往嘴里扒拉。 “別著急，你胃口不好，吃快了難受。一會兒我和您一起走！” 聽我這么一說，老賈笑著對我說道：“天這么晚了，你去哪兒??？” “今晚上我吃得太飽了，陪您走一走，消化消化食兒去?！?lt;/p> 　　“凈說笑話，你們累了一天，吃完飯趕緊回屋睡覺去?！?lt;/p> 他以為我說著玩呢，根本沒把我的話當回事。同學們聽著我倆的對話，一個個抿著嘴笑，都以為我是在和老賈開玩笑呢。 男爺們兒說話落地有聲，哪兒有說出去的話，又收回去的呢？我趁他還在吃飯的工夫，急忙回屋拿上了那把砍柴用的長把斧子。 同學們一見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你還真去送老賈呀？” “嗯，我送送他，一會兒就回來，你們趕緊收拾收拾，早點兒歇著吧，明天還得起早呢。”同學們望著我，目光中充滿了驚訝和憂慮。 看著大伙兒為我擔心的樣子，我連忙勸慰著他們：“路上不會有事兒的，甭?lián)?，我不信邪?！?lt;/p> 我和同學們從上學到插隊一晃已經(jīng)相識六、七年了，彼此性格脾氣都十分了解。他們知道凡是我決定要做的事兒，誰勸也沒用。 大明把他的手電塞在我的手里，認真地說道：“路上你可得小心點兒??！” “嗯，你們放心吧?！崩腺Z匆匆忙忙吃完了飯轉(zhuǎn)身進屋，看見我一手提著斧子，一手拿著手電，板著面孔沖我說道：“怎么，你還真要送我去呀？不行，不行，這么晚了你把我送到宿舍，一會兒你一個人返回來我能放心嗎？” “老賈，您就別和我客氣啦！我走路快，這點兒路一會兒就回來啦。” 我不由分說地將手電塞在他的手里，推著他的肩膀就往門外走。 　　山村的夜空漆黑一團，我們順著門前的土道往村外走，出了村口就是洛河岸邊。遠處不時地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狗叫聲，我們順著山邊陡峭的小路一直往北走，奔流不息的洛河水像一塊永不磨損的石英表，在寂靜的夜空中發(fā)出“嘩啦、嘩啦”有節(jié)奏的響聲。 沒走多遠眼前出現(xiàn)了三孔廢棄的土窯，許多年前這里是一家人的院落，由于河水長年不斷地沖刷河床，造成靠院落一邊的泥土不斷塌陷，時至今日院落已經(jīng)變得很小了，幾孔土窯的門窗也沒了，窯洞的四周雜草叢生，爬山虎一類的枝葉把幾孔爛窯包裹得挺嚴實。 我們繼續(xù)往前走，果然看見路邊有一塊巨大的長方形石頭，石頭的一頭大，另一頭窄小，形狀還真有點兒像棺材。 我問老賈：“你害怕嗎？” “說心里話，一個人黑更半夜從這兒走，還真有點兒瘆得慌。待會兒你就住我那兒吧，明天早點兒起，咱倆一塊回來?！?lt;/p> “那哪兒行??！我要是住你那兒，明天早上出工肯定來不及，再者說了今晚上我要是不回去，哥幾個還以為我讓鬼吃了呢！” “哈哈，真沒想到，你不僅膽子大，說話還挺幽默的。聽說你還敢吃蛇呢，是真的嗎？” “這有什么??！蛇肉可香啦，肉又白又嫰，你要是不忌諱的話，哪兒天我抓到了蛇，一定告訴你，讓你美美的碟上（吃上）一頓?！?lt;/p> “你是怎么做的呀?” “清蒸??！別提多鮮啦?！?lt;/p> 我們邊走邊聊，眼瞅著再過一片青紗帳就到老賈住的那個村了。 晚風吹著地里的莊稼發(fā)出沙沙的響聲，嫩綠的玉米葉子散發(fā)著陣陣誘人的清香，讓人感到一種濃濃的鄉(xiāng)土氣息。 “你今年周歲多大啦？”“剛過十八。” “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不知你愛聽不愛聽？” “瞧您說的，咱們都這么熟了，您的話我愿意聽?！?lt;/p> 老賈和我并肩走著，他扶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自從我和你們接觸以后感觸很深，你們這些年輕人遠離父母來到這么艱苦的環(huán)境接受勞動鍛煉，生活上還要克服許多意想不到的困難，你們每個人表現(xiàn)得都很好，尤其是你表現(xiàn)得更為突出。我希望你能夠在思想上嚴格要求自己，積極靠近黨組織，在人生的道路上要有所追求?！?lt;/p> 我靜靜地聆聽著老賈那發(fā)自肺腑的叮囑，默默地將他的話記在了心里。在政治思想上他是第一個關(guān)心和愛護我的人，從那一刻起我感到了生活中的一種欠缺和不足。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jīng)快到老賈住的村口了，隱約從村里傳出一陣“汪汪”地狗叫聲，老賈興奮地用手指著村口那孔閃著亮光的窯洞，對我說道：“你看見那孔閃亮光的窯洞了嗎？旁邊那間小屋就是我住的地方，今晚你就住我那兒吧。” “那哪兒行?。∶魈爝€得起早上工呢?！?lt;/p> “回去的路上就你一個人，我還真有點兒不放心呢?！?lt;/p> “沒事兒，放心吧老賈，我走得快，這點兒路，一會兒就到家啦。你早點兒休息吧,明天見?！?lt;/p> 我拒絕了老賈的一再挽留，朝來時的小路返回。走出一段路了我回頭望去，只見那孔亮燈的窯洞門前，依然有一個身影站在那里。 來時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感覺這段路沒走多久就到了，此刻就剩我一個人了，寂寞與孤單促使腦子里的睏蟲不停地騷擾著我，總想把上眼皮和下眼皮合在一起歇會兒。 我極力強迫著自己不能睡覺，因為在這條一米多寬的小道左側(cè)就是直上直下幾丈深的洛河岸邊，要是不小心掉下去那可就糟了，不摔死也得殘廢了。 我抬頭望著滿天的繁星，感覺掛在夜空中的月亮像是在對我微笑。 為了給自己提提神，我借景生情地大聲背誦著蘇軾的《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清脆地嗓音在靜靜的山川中傳來陣陣的回聲，我頓時感覺渾身輕松了許多，不覺加快了腳步，眼瞅著就到那塊棺材石了。 由于它堆積在這里的年頭太久，堅硬的石頭面上長著一層青苔。此時，晚飯那會兒喝的兩碗蒸鍋水已經(jīng)循環(huán)到小腹了，感覺漲得厲害。 于是我靠到它的近前，解開褲帶用體內(nèi)排出的尿液，沖刷著這塊讓人毛骨悚然的石頭。隨著腹內(nèi)尿液的排出，我頓時覺得下腹部輕松多了，望著漆黑空曠的山野我悠然自得地哼出幾句順口溜：“天當房，地當床，大石旁邊做茅房。不是老夫不文明，只因小腹憋得慌。 哈哈……”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我自娛自樂。笑聲劃破了靜靜的夜空，消失在茫茫的青紗帳里。 　　輕裝后我感覺腳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小路左邊陡峭的斷壁下面就是川流不息的洛河水，“嘩啦、嘩啦”的流水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路的右邊就是那幾孔破土窯了，我突然想起晚飯時長順講的那個故事，于是我停下了腳步定神朝那個黑黢黢的破窯里望著。 透過雜草叢生的枝葉，我隱約看見窯洞里一閃一閃地發(fā)出微弱的亮光，我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破窯里真的有長順說的那種鬼火嗎？我立刻精神起來，睏意頓時一掃而光。 出于好奇，我左手提著斧子，右手順勢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朝著那發(fā)出亮光的地方猛砸過去。心想管他是鬼還是獸呢，先探個虛實再說。 石頭被那窯洞前面的藤草擋了一下，落在了地上?！斑_（爸爸的意思），我怕哩?！?lt;/p> “娃，有你達（爸爸的意思）在，不怕?！?lt;/p> 隨著那塊石頭應聲落地，從破窯洞里傳出一老一小低微的對話聲。為了給自己壯膽，同時也是想證明一下里面的虛實，我大聲地朝著破窯里面喊著：“里面是人是鬼？” “是人嘛？看你把俄（我）娃嚇得，俄（我）還怕是遇上鬼了呢！” 聽到里面的回音，我覺得又可氣又可笑，沒想到長這么大，居然有人把我當成鬼了。我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破窯前面的荒草地，從兜里掏出手電往破窯里照著，借著手電筒的亮光我看見在鍋灶的邊上，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老漢，懷里緊緊地抱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那個蓬頭散發(fā)的孩子緊縮在老人的懷里，不敢向外張望。老漢用手遮擋著手電筒的亮光，嘴里嘀咕著： “咋，不敢再照了哩，把人眼窩刺地啥也看不成哩?！?lt;/p> 老漢身披一件滿是污漬的破大衣，長長的頭發(fā)上沾著草棍兒，滿臉的胡須讓人無法看清他的面目。灶坑里的幾根柴禾已經(jīng)燒成了木炭灰，微風吹過從木炭里冒出的火星，在黑夜里一閃一閃地發(fā)著紅光。 　　“你們是哪兒的人啊？怎么到這兒來了？” 我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老漢聽我說話仿佛有點兒費力，他從地上拿起一個破舊的搪瓷缸子，往嘴里比劃著。 “上頭哈（下）來的，沒吃的，一路討飯來的?！?lt;/p> 看到他們那饑餓的樣子，我心里感到一種難言的酸楚。新中國成立這么多年了，沒想到曾經(jīng)為中國人民解放事業(yè)做出過特殊貢獻的老區(qū)人民，居然還有人過著露宿荒郊野外，以沿街乞討為生的日子。 我走到老漢的跟前拉著他的胳膊，示意他和我進村，給他拿點兒吃的東西。沒想到，我的這一舉動把他嚇得連連搖頭。 “村里有狗哩，俄不克（我不去），狗日地專咬俄（我）們這些窮人，哈慫地很（壞的很）。” 老人的一席話，讓我一時間對狗的忠誠蒙上了一層陰影。我不由得想起了一些與狗相關(guān)的成語，如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勢等等。 人一旦混到了卑微之地，真的連狗都會對他發(fā)威嗎？如此的世態(tài)炎涼，來不及在那一瞬間進行消化。閑話少說，當務之急得給這爺倆兒弄點兒吃的去。 我拿起那個破舊的搪瓷缸子向他比劃著，然后急忙跑到了灶房，把鍋里的剩飯盛在了那只破舊的搪瓷缸里。當我急匆匆地回到那爺兒倆兒身邊的時候，老漢雙手顫抖著接過搪瓷缸子，淚水從眼眶里流了下來，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咋好人哩，好人，你是個好人哩，娃一天沒吃到東西了?！?lt;/p> 聽到老人的話聲，娃娃從老漢的懷里抬起頭，睜開兩只迷迷糊糊的眼睛，伸出兩只骨瘦如柴的手臂，從老漢的手里接過搪瓷缸子，迫不及待地用黑黢黢的手指抓著缸子里的洋芋擦擦，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著…… 此時，我真后悔應該加熱以后再拿來給他們吃就好了。 “涼了吧，別把娃娃吃壞了?！?lt;/p> “不怕，俄（我）們吃慣了這號飯，沒事的?！?lt;/p> 聽他這么一說，我的心里更加難受，嗓子里像堵著一塊東西似的。 那一刻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許多事情，懂得了在這個世界上應該如何去做人，如何去面對生活。助人為樂，扶助弱者是做人的美德，有糧要送給饑人，有言要吐于知己，這是智者的選擇。 　　向所有為《熱土》一書在編輯和發(fā)行過程中，給予我支持和幫助的人表示真心的感謝。時間會為我們記錄下這段難忘的友誼。 2014年富縣茶坊公社知青聚會時，與北京110中學的同學們合影留念。左起：郭志萍，翁永凱，馬平安，王曉青，胡媛。 　　2014年富縣茶坊公社知青聚會時，部分女同學合影留念。左起：郭志萍，王志蘭，翁永凱，張彥，明尚娜，胡媛。 　　2014年富縣茶坊公社知青聚會時，雷達摩，翁永凱，夏金表。 　　一起插隊的同學回京后聚會時合影留念。左起：李小鴿，王志蘭，張彥，賀俊英。 　　2014年富縣茶坊公社知青聚會時，大家一起合影留念。前排左起：明尚娜，李曉茵，李軍，金一萍，張彥，王志蘭，李小鴿，第二排左起：王曉青，楊軍，郭志萍，張樹人，馬平安，陳小穎，馬鐵鋼，第三排左起：王斯亮，翁永凱，雷達摩，郭健，王海，陳加駟，龐剛，胡耀華，朱學夫，第四排左一孫家強，劉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