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旁杏嫁李且停居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門旁杏嫁李</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文/圖 迦 南</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門旁一棵樹。</b></p><p class="ql-block"><b> 我搬來的時候，季節(jié)尚早，樹上無花無葉，光溜溜的，我就叫不出它的名字。我不認得幾棵樹，為自己開脫，這也跟在澡塘乍看到裸體，認不出熟人一樣?；ㄈ~是樹的衣服，且應(yīng)季更換，春衣彩鮮，夏衣清綠，秋衣斑斕，都是人眼中的好風(fēng)景。冬天寒冷卻沒有衣服了，凈裸，真正的極簡，倒有圣潔肅穆之感，見者思無邪。</b></p><p class="ql-block"><b> 樹與樹不同，衣服自是細節(jié)有異各盡風(fēng)姿，不知此樹會穿上怎樣的美衣。問房東，說是李子。我仰望著它，沒想什么。但見主干一人多高處，分出兩枝次干，一東一西，可為什么向西的那枝是插進主干中的？接口突顯，永遠不能合而無痕。房東說，嫁接了杏樹。</b></p><p class="ql-block"><b> 哦，是杏子嫁給了李子。</b></p><p class="ql-block"><b> 果樹嫁接是技術(shù)活兒，我不懂，誰嫁誰，如何配對，應(yīng)該是有講究的，主人安排杏嫁李，自不是亂點鴛鴦譜，根據(jù)生長習(xí)性？果實的口味？知識用時方恨少，有一點我還是明白的，這不是鴛鴦譜，是趣味組合，是人類的欲望搭配。妙的是，根系共享，杏開杏花，李開李花，各結(jié)各的果。印象中，嫁接的果樹，果實的味道是互通有無的，占比多少就不知道了。房東說，原本杏子多得吃不完，叫老伴去路邊賣，也沒賣出幾份，就截掉一些枝杈，偏逢我搬來這個春夏，雨水太多，杏子不收，我竟一個也沒吃到。李子倒是吃到了，本色是綠的，又沾了點杏黃，口味比別的李子澀味輕些，應(yīng)該是吸收了杏味吧。</b></p><p class="ql-block"><b>?</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我一向不在意吃，春天把一樹花看了夠。先是杏樹的花蕾鼓起，胖乎乎的，紫紅，一場大風(fēng)來過，滿枝淺粉，嫩如孩童的臉，一見心生柔情，三五天，顏色漸白，再一場風(fēng)，枝上花容零落，門口內(nèi)外的地上，倒像是迎賓一般隆重，我不忍踏腳，又擔(dān)心花瓣會著涼，也不去掃除，因為我更擔(dān)心掃帚的粗暴會使薄嫩的花瓣疼痛。把難題交給風(fēng)，該是各自恰好。我干完院里的活，就坐在屋里隔窗看花。有風(fēng)無風(fēng)，總有細碎的花瓣悄然飄下，要是忽來一陣強風(fēng)，花瓣雨就隔著院墻，繽紛簌簌飄進小院，我恍然在看一場美好的演出。</b></p><p class="ql-block"><b> 此時，另一半的李樹上，枝杈已滿布著花苞，粒粒青綠，同沐春風(fēng)，卻是杏花落幕幾天后，它才低調(diào)登場。一朝盛開，碎花潔白，枝條素裹，絨嘟嘟的，繁密里是飽滿的元氣?；ǘ渌坪跖c枝條粘得結(jié)實，所以比杏花落得慢？樹下每天一層“雪”，仿若李樹的倒影。總覺得杏花是活潑稚嫩的女童，而李花是十四五歲的少女，尚有青澀，又有矜持、貞素、清潔，是不愿被注意，甚至不愿被別人想起，所以我看李花，想起自己少女時的內(nèi)心，便與李花心照不宣。</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杏花粉白，李花青白，千古以來都是好詩材。要是你不知道“一枝紅杏出墻來”，“李花怒放一樹白”，這輩子似乎就白活了，就不是中國人。要是你不知道杏花開得早一點，李花開得晚一點，有情可原，畢竟不是果農(nóng)，而況一般人看春都是籠統(tǒng)的，模糊的。楊萬里寫《春游》：“老子今晨偶然出，李花全落杏花開”，是他看到的真實景色嗎？一個叫仇遠的詩人寒食節(jié)游園，回家寫：“梨花李花白斗白，桃花杏花紅映紅?！崩婊ū壤罨ㄩ_得早，而桃花比杏花晚很多，如何“白斗白”、“紅映紅”？大作家韓愈詩贈友人：“江陵城西二月尾，花不見桃惟見李?！彼圃谠构痔一ú婚_，只有李花的單調(diào)。地域不同，同一樹種的花時會略有不同，南早北晚自不必說，但不同樹種的花開時序不會有異吧？換一個地方，李樹、桃樹就會搶在杏樹前開花？詩人們要么是為了表達的方便而取巧，要么如普通人一樣，只覺得春光好看，花影燦爛得眼花繚亂，忘記了世上的花是次第而開。</b></p><p class="ql-block"><b> 我慶幸門旁有棵樹，不用跑來跑去，可守株待花，親見杏早李晚，花各榮美，也看到它們零星的參差相接，不然我亦想當(dāng)然地認為，它們是同時出現(xiàn)在春光里，自愧從前也是走馬觀花，看見了，愉悅了，不思不想，事后皆忘。我知道山里櫻桃花開得早，似比杏花還稍早，但我不記得蘋果花、石榴花，比誰早，比誰晚。敲字作文才知，雖是去年看過的風(fēng)景，不知道的事仍是太多，許多的細節(jié)也說不清，想去山里走走，看看，問問，但被關(guān)在城里出不了門了。</b></p><p class="ql-block"><b>?</b></p><p class="ql-block"><b>?</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2022年3月18日，病毒與我們還在僵持，“居家靜止”第10天了，核酸檢測8次，在微信群里訂過兩次蔬菜。惦記山里小院的菠菜，該是能挖來吃了。翻看微信朋友圈，去年今日小院木門之上，杏花已白，很快將落，這個春天是看不到那場繽紛的道別了，或許能趕得上下個月的桃花，但桃花艷得成熟，我更喜歡杏花的幼萌、清和、可親。親親杏花，世事艱難不可料，誰想，今年我就這樣錯過了你。至于李花，在杏花與桃花之間，成為一個懸念，不需想念，若趕得上一見，必是被它的清氣洗去內(nèi)心的陰霾。</b></p><p class="ql-block"><b> 想起這些，我繼續(xù)慶幸我門旁有棵樹。想起這棵樹，我心里就非常滿足。</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