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流浪大師」爆紅后的72小時微微媽 <h3>沈巍,上海人,今年52歲,十年前開始流浪拾荒。當時的他一定想不到十年后,自己竟然會以一種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走紅——因為熱愛讀書、出口成章,他被奉為「流浪大師」,舉著手機的人們蜂擁而至,他成了抖音和快手上的「頂級流量」,備受追捧,也備受打擾。</h3><h3><br></h3><h3>3月22日,我們來到上海,在沈巍日常生活的地方用文字、照片和視頻記錄了這里發(fā)生的種種——在這里,你不會覺得手機是人的附屬品,只會覺得眼前舉著手機的,是幾百個沒有靈魂的人形手機支架。</h3><h3><br></h3><h3><b>這是一個普通旁觀者不斷被震撼的72個小時,這也是一場為了獲得關注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丑態(tài)百出的72小時,荒誕無比,卻又真實至極。</b></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167efb"><b>3月22日6:00<br></b><b>開始圍觀</b></font></h1><br><h3>往常的這個時間,沈巍應該剛剛吃過早飯,準備找地方去睡覺,他通常在半夜出門撿垃圾,早晨回來休息。但此刻,他只能棲身在一個暫時廢棄的店鋪里,迎來送往一撥又一撥舉著手機叫他「大師」的人。</h3><br><h3>這是位于上海浦東新區(qū)中環(huán)的一片居民區(qū),沈巍是這里的老熟人——隔壁快餐店老板稱呼他「老沈」,說老沈在這一帶流浪六七年了??爝f員也都認識他,??吹剿诘罔F站里看書,還拿個本子做筆記,「字寫得很好」。</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 正在看書的沈巍 圖 / 網(wǎng)絡</font></b></h5><br><h3>2018年底,有附近的居民偶然發(fā)現(xiàn)他思路清晰出口成章,就把和他對話的視頻發(fā)上了抖音。</h3><br><h3>視頻里,他對《左傳》《尚書》的內容信手拈來,引經(jīng)據(jù)典、針砭時弊,談起自己的過往和境遇時說,「善始者眾,善終者寡」。由于流浪漢的形象和流利得體的談吐形成了巨大反差,沈巍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有人甚至發(fā)出感慨:「小丑在殿堂,大師在流浪。」 </h3><br><h3>最初,他只是存在于抖音和快手的短視頻中,大約一周前,有人拍視頻時拍到了附近店面的門牌號,微商、直播網(wǎng)紅、普通拍客們蜂擁而至。在拍視頻的同時,這些舉著手機的人們還不忘為沈巍加工甚至編纂離奇的身世——畢業(yè)于復旦大學,原本是體面的公務員,妻兒車禍去世后看破紅塵。</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有人在短視頻APP上直播沈巍的活動 圖 / 網(wǎng)絡</font></b></h5><br><h3>沈巍越來越紅。視頻中,無論他說什么,下面都有人評論:「長發(fā)氣度不凡,眼睛有神,談吐高雅,這才是真正的大師!」3月20日,包括「紅星新聞」在內的多家媒體報道了沈巍的過往——上海人,今年52歲,未婚,1986年大學畢業(yè)后進入上海某區(qū)審計局工作,1993年病休回家。因為撿垃圾與家人發(fā)生不可彌合的沖突,2009年前后開始流浪的拾荒生活。</h3><br><h3>病休的26年來,沈巍一直有工資。2012年父親臨終前,他去見了最后一面,兩年后,還去參加了外婆的追悼會。如今,他的母親、弟弟妹妹還生活在上海,只是他們彼此之間早已斷絕了關系。</h3><br><h3>面對媒體的采訪,沈巍說,他并不覺得撿垃圾是丟人的事情,如今的境遇也不是因為受了什么刺激,「是由我的理念和價值觀決定的。」對于走紅,他說這是「不虞之譽」,也知道「這并不能改變我的命運」,對于現(xiàn)在的生活,他說:「我手機里存著甘地的照片,我特別崇拜他,我愿意主動過苦行僧的生活,我不標榜,我就是喜歡這樣的生活?!?lt;/h3><br><h3>媒體的報道之后,沈巍也從此前「凄慘落魄的知識分子」進化成了「追求自由的隱士大師」,舉著手機來找他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只要沈巍出現(xiàn),他們便會將他團團圍住,人群中,有人高喊著「沈先生是個愛學習的人,大家不要打擾一個愛學習的書生」,然后將手機伸到沈巍的面前。因為擔心周圍居民受到打擾,沈巍會出現(xiàn)勸大家離開,拍攝者們嘴上吼著「好」,但是卻沒有人挪腿,僵持了一會,沈巍只好自己走了。</h3><h3></h3> <h3><br></h3><h3> 快手上,有人拍下沈巍被圍觀的盛況 圖 / 網(wǎng)絡</h3><br><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167efb">「爭寵」</font></b></h1><br><h3>下過雨的上海在這一天氣溫驟降,但此時,沈巍棲身的店鋪外,圍觀的人數(shù)已經(jīng)過百。<br><br></h3><h3>他們把手機貼在玻璃門上,畫面里,沈巍蒙著被子背對鏡頭看不到臉,畫面外,各種直播的聲音此起彼伏,「你們看,大師正在睡覺,他太累了,為了我們國家的垃圾分類事業(yè)做出這么大貢獻,大家點點小紅心給他支持!」</h3><br><h3>在這里,人以圈分,撲在玻璃門上的是內圈,外圈是來晚了的,但他們并不急躁,非常有耐心地站在遠處聊天等「大師」現(xiàn)身。走進一聽,他們聊天的內容像一場「爭寵大賽」,攀比著為了來見「大師」,誰付出的更多,誰更忠心。</h3><br><h3>一個小伙子說自己開了18個小時的車從四川趕來,在附近五星級酒店開好了房間,想邀請沈巍去享受享受,而他更長遠的目標是和「大師」簽約,帶他去成都:「去了成都我肯定不會讓他住酒店,我住哪里他就住哪里。」旁邊人起哄說他房子再好「大師」也未必愿意住,他靈機一動:「那他想住山洞我也去給他挖一個?!?lt;/h3><br><h3>有人說自己從新疆坐了40多個小時的火車趕來,只為勸沈巍回歸正常的生活。此刻,他還沒有見到沈巍,但這并不妨礙他只要逮到一個直播中的手機,就可以立刻直視鏡頭開始自己激情澎湃的演講。</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自稱從新疆趕來圍觀的網(wǎng)友 </font></b></h5><br><h3>這項競技的絕對贏家是下圖中這位穿著中東服裝戴蛤蟆墨鏡的男子,自稱是從迪拜趕來的,要和沈大師請教垃圾分類的方法。</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穿著中東服飾的男子 </font></b></h5><br><h3>抖音和快手的平臺上,圍觀這場攀比的人們也大多抱著「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心態(tài),還有人為此感到欣慰,「中國還是很棒的,不再崇拜明星了,終于崇拜滿腹經(jīng)綸的人了。」但也有人還保持著平靜,在評論區(qū)寫道:「真是無利不起早??!」</h3><br><h3>這一天的上海實在太冷了,室外溫度只有幾度,站久了人們會不自覺跺腳吸鼻子。眼看沈巍還是不露面,等待的人漸漸不耐煩了,對著門里大喊:「流浪大師,該起床了!」「大師快出來!」每喊一聲,都會在人群中引發(fā)一陣騷動。</h3><br><h3>上午11點半左右,沈巍終于推門出來,隨即被上百臺手機包圍,距離最近的幾乎直接懟到他臉上。他說感謝大家的關注,但是希望大家注意安全,不要擾民,盡早散了。無論他說什么,只要出現(xiàn)一個停頓的氣口,周圍人就會大聲叫好和鼓掌,狂熱的程度并不輸于當下流量明星的粉絲。</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沈巍被圍觀網(wǎng)友們堵在門口 </font></b></h5><br><h3>露面不到一分鐘,眼看場面要失控,沈巍只好再次退回到玻璃門里。但主角的缺席并不影響各路網(wǎng)紅們在幾百臺手機面前自嗨。</h3><br><h3>這位戴著黃色假發(fā),穿一身白衣的小哥在網(wǎng)上叫「黃毛」,他時而朝著沈巍睡覺的方向跪拜說要向他學習,時而高呼要和沈巍pk上頭條,想不出名目時,干脆直接吱哇亂叫手舞足蹈。</h3><br><h3>面對此情此景,一般人或許會不以為然,畢竟,地鐵站門口的假乞丐尚且要拉二胡唱《感恩的心》靠才藝說話,這種低級的博眼球誰會看呢?可事實是,只要「黃毛」發(fā)出響動,上百號人就會立刻蜂擁過去將他團團圍住,一次又一次,屢試不爽。一位舉著手機的大哥邊跑邊說:「在這里,要想紅,先成魔」。</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尖叫的黃毛 </font></b></h5><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167efb">模仿者</font></b></h1><br><h3>浩浩蕩蕩的「流浪大師」追隨大軍中,有相當一部分是職業(yè)網(wǎng)紅或者拍客。比起寒風中盲目等待、逮到什么拍什么的新手,他們更有組織紀律。</h3><br><h3>不足百米之外的一間快捷酒店大堂是他們的據(jù)點,他們中有的人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五天。白天,他們就在大堂坐著聊天、伺機而動。這段時間,幾乎是這家快捷酒店開業(yè)以來生意最好的時期,大堂里的共享充電寶都成了供不應求的緊俏貨。</h3><br><h3>這一天,由于圍觀的人太多,沈巍只現(xiàn)身了短短一分鐘,但這并不會難住職業(yè)拍客,此刻,酒店大堂里,一場以「還能再拍點什么」為主題的頭腦風暴會議正在進行中。</h3><br><h3>他們相中了一位穿著紅棉衣頭發(fā)凌亂口齒不清的無業(yè)者,他這幾天一直在沈巍身邊晃蕩,不少網(wǎng)友都在視頻里見過他,非常適合用來編衍生故事。</h3><br><h3>劇本和人設迅速被構建完整——無業(yè)者被設計為沈巍的朋友,兩個人多年來互相照顧心心相惜,在沈巍最落魄的時候,他從自己的口糧中省出來接濟他。十分鐘后,連他在網(wǎng)上的名號都被想好了——就叫「紅衣哥」。</h3><br><h3>主角選定后,這群人又分配了各自的角色,有人是發(fā)現(xiàn)者,有人是記者,被指派為「記者」的大姐一秒入戲,拿出充電寶假裝是話筒迅速排練了起來。組織者一再強調,十幾部手機的角度要錯開,以造成一種不經(jīng)意的效果,但發(fā)布時間要大致統(tǒng)一,才能達到「炸翻快手」的效果。</h3><br><h3>熱鬧的氣氛中,有人提出質疑,為什么不拍自己人,拍「紅衣哥」豈不是白用自己的賬號捧紅外人?帶頭的人卻思路清晰:「我們說話太清楚太漂亮,你要能體現(xiàn)弱勢群體的苦啊?!?lt;/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被拍客們策劃為「流浪大師2.0」的紅衣哥(中)</font></b></h5><br><h3>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拍攝時,大家發(fā)現(xiàn)紅衣哥本人并不習慣在鏡頭前擺拍,拼命往人后躲,他一再強調自己還想找工作,并不打算一直流浪,也不想紅,他扭頭想逃離手機組成的包圍圈,卻被按在中間動彈不得。沒有人在意他說什么,反正也聽不清,重要的是被發(fā)出時的標題。</h3><br><h3>約定好「炸場」的時間到了,我眼前的拍客點了發(fā)送鍵,他為視頻配的文案是:「驚現(xiàn)流浪大師私生子」。我以路人的身份上前問他,這人真的是私生子嗎?他笑笑,說,「真的假的誰在乎?看著好玩不就行了?」</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167efb">感情線</font></b></h1><br><h3>「大胃王x姐姐」上午就來了,但表現(xiàn)得很低調。她素顏披肩發(fā),穿著普通的白色棉服,站在很遠的地方直播,彈幕有人說她是蒼蠅,她回懟:「你沒看到紅星新聞、騰訊新聞、人民日報都來拍大師了嗎?沒有我們這些蒼蠅,那些大媒體能發(fā)現(xiàn)大師嗎?」</h3><br><h3>到了下午,她終于開始發(fā)力了。</h3><br><h3>就在圍觀人數(shù)達到最高峰時,x姐姐突然沖到玻璃門前、占據(jù)了全場目光的c位,此時的她,手里還拿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流浪大師,我要嫁給你?!瓜旅娴氖鹈撬诳焓制脚_的昵稱。</h3><h3></h3> <h3>如果你按圖索驥找到了她的主頁,長這樣——</h3><br><h3></h3> <h3>她從3月8日開始發(fā)視頻,先發(fā)了8條自拍,無人問津。3月20日,她發(fā)了第一條帶著「流浪大師」關鍵字的視頻,播放量一下躥升到1.3萬,此后,她在三天內連發(fā)47條視頻,事無巨細播報沈巍的點滴動態(tài)。</h3><br><h3>事實上,她并不是第一個想要靠「愛情線」來博得關注的人。在下圖這位黑色皮衣女士面前,x姐姐的段位只能說是青銅。</h3><br><h3>過去一周,皮衣女士時時刻刻貼在沈先生身邊,但凡拍沈先生的視頻大都有她入鏡。她的臉上掛著神秘莫測的微笑,造型一看就是精心設計過的:上身穿黑色皮衣,脖子上系著絲巾,頭發(fā)吹得一絲不茍,為了維護人設的統(tǒng)一,她已經(jīng)一周沒換過衣服了。</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成天坐在沈巍身旁的皮衣女士 圖 / 網(wǎng)絡</font></b></h5><br><h3>沈巍不愿面對鏡頭時,她還以「最懂大師的人」自居,用溫柔的語氣勸說圍觀者:「你們都拿著手機來,卻沒有人帶書來,這是對他的不尊重,不懂他,真的?!古臄z者們因此開玩笑叫她「師娘」,叫得多了,真有人以為她是沈先生的妻子或者女友。</h3><br><h3>皮衣女士本人倒是真的沒拿出手機拍攝過,和附近小區(qū)的住戶聊天時,我多次聽說,這位女士一開始就是帶著團隊來的,有七八個人跟在她身后負責給她拍視頻。</h3><br><h3>果然,她很快便開了自己的抖音賬號,昵稱就叫「師娘」,簡介里寫著——喜歡師娘這個稱呼。</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167efb">流量</font></b></h1><br><h3>這是沈巍流浪十年從未見到過的場面——因為圍觀的人太多,為了維持秩序防止踩踏,當?shù)毓渤鰟樱焉蛭鹤〉牡赇佊镁渚€圍了起來,警戒線外,還多加了一圈塑料布和三合板拼成的圍欄,有一米多高。</h3><br><h3>在人群狂歡自嗨了整整一天后,當事人與圍觀者終于被警戒線和圍欄隔開。拍客們只能退到距離玻璃門四五米遠的地方,將手機畫面拉到最大也拍不到沈巍本人了。</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被警戒線隔開的人群 </font></b></h5><br><h3>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但眾人仍在觀望,舍不得走。附近的居民又成了大家捕捉的對象,一位過路的老奶奶被攔住采訪,二三十個人圍著她站了三圈,向她打探沈巍家里的情況,老奶奶沒見過這種場面,回答得并不流利,拍客們見狀干脆不讓她說了,直接對著屏幕大喊:「大家看啊,這是大師身邊的網(wǎng)紅奶奶,大家支持正能量,關注網(wǎng)紅奶奶!」</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莫名其妙就成了網(wǎng)紅的路人奶奶 </font></b></h5><br><h3>天漸漸黑下來,隔壁的水果店老板開始在門外支起了炒飯攤,白天,他們店門口被堵得嚴嚴實實,生意受到不小的影響,必須靠晚上補貼回來一點。炒飯十塊錢一份,但圍繞在炒飯攤周圍的卻是一個個「傳說」。</h3><br><h3>被傳的最多的一則「神話」是,在大家都不知道沈巍在哪里的時候,附近店鋪里的裝修工人拍下了他的大量金句,短短幾天就在抖音上擁有了十幾萬粉絲,由此接到的廣告訂單已經(jīng)排到了三年以后。這則傳聞已經(jīng)不可考證,但我找到了沈先生發(fā)現(xiàn)者的抖音賬號,盡管當時的作品都已被他刪除,但還是留下80多萬粉絲。</h3><br><h3>在現(xiàn)場,一個住在附近的男子開了個抖音賬號叫「大師的鄰居(化名)」,專發(fā)沈巍的日常,三天一共發(fā)了26則視頻,據(jù)他說播放量已經(jīng)幾百萬,于是自豪得逢人就展示自己的主頁。</h3><br><h3>還有一位純路人,隨手拍了一段視頻發(fā)上了抖音,配了一段話:「從這邊路過,看這群人好像是拍一個什么流浪大師的,聽說很火,大師的垃圾車也在這里,你們說我要不要拉走給賣掉?」這則視頻為他收獲了超過兩千個點贊,而他平時發(fā)布的視頻最多的點贊數(shù)不過20。</h3><br><h3>流量的時代,哪里有流量,哪里就有利益。</h3><br><h3>賣煎餅果子的流動攤位聽說這里熱鬧,也蹬著三輪車來了,攤主是個20歲左右的年輕小伙,一邊干活一邊和大家聊天。幾個網(wǎng)紅拍客大口啃著煎餅,還不忘幫小伙出謀劃策,建議他晚上回去注冊個快手號,明天在三輪車上拉個橫幅,寫上「大師最愛的煎餅」,生意直播兩開花。</h3><br><h3>這一晚,「師娘」開了直播,觀看人數(shù)數(shù)萬——她開通抖音賬號3天、更新短視頻6條,粉絲數(shù)已經(jīng)突破了40多萬。</h3><br><h3>警戒線會終止這場狂歡嗎?炒飯攤老板一邊顛勺一邊預言,明天星期六,人會比今天只多不少。</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167efb">狂歡</font></b></h1><br><h3>事實證明,炒飯攤老板是對的——警戒線還在,圍觀的人還在,開著攝像頭的手機也還在。</h3><br><h3>這一天上午,沈巍沒有現(xiàn)身,但這場狂歡已經(jīng)完全演變成了一場與他無關的大型作妖現(xiàn)場。警戒線外的人們,正在用毫無技術含量,但卻極其需要膽量和臉皮厚度的方式爭取著關注與流量。</h3><br><h3>昨天那位剛下火車的新疆大哥又來了。他換了一身民族服裝來,還舉著一面錦旗,上面寫著「敬贈沈魏大師:博古通今,才華橫溢」,署名是4888.8公里外朋友。但他真情實感的講述實在無法令人入戲——畢竟,那面錦旗上,連沈巍的名字都沒寫對。</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錦旗上,沈巍的名字都被寫錯了 </font></b></h5><br><h3>「黃毛哥」也來了,這次,他還帶來了一個穿著人偶服的助攻伙伴,兩個人在人群中擁抱親吻拉手轉圈,原本簇擁在新疆大哥周圍的手機瞬間又調轉了方向。</h3><br><h3>這場擂臺的參賽者還有孫悟空、國學大師等等,幾百號人舉著手機來回追逐,具體的場面可以參見追逐逗貓棒的小貓、亦或者追著皮球或飛盤狂奔的小狗。</h3><br><h3>對于這樣的場面,快餐店老板早已見怪不怪,只顧埋頭盛米飯,每當身后人群中傳來騷動,她頭也不用回就知道:「又來了一個神經(jīng)病?!顾纳膺@些天好了不少,因為「借了老沈的光」,最近幾天,她和老鄰居們打招呼的方式也變了——「我昨天在視頻上看到你了,還挺上相?!?lt;/h3><br><h3>午飯過后,人群中爆發(fā)了當天大的騷動——「師娘」又來了。</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師娘」的排場 </font></b></h5><br><h3>她的身邊前呼后擁,開道的開道、拍攝的拍攝、斷后的斷后,她也換了新玩法:在人群中淡定地支開了一個攤子,開始賣書。她聲稱自己上午親自去書店買了很多書,比如《一如年少》、《納蘭詞全鑒》、《我喜歡人生快活的樣子》,大家隨意出價就好,得來的錢會捐給「大師」,如果「大師」不要,就捐給慈善機構。</h3><br><h3>賣書的同時,「師娘」還提供簽名,人們翹首以盼,以為終于要知道她到底叫什么名字了,怎料,她大筆一揮,在書的扉頁上簽下了兩個字——師娘……</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師娘」簽名 圖 / 網(wǎng)絡</font></b></h5><br><h3>就在書快賣完時,她的戲份又出現(xiàn)了新的高潮:一個男士拉著橫幅手捧一大束藍色玫瑰向她求婚。</h3><br><h3>快餐店老板就這樣站在門口、遠遠地看了一天熱鬧。有人說,這是一群瘋子對一個正常人的圍觀,但她卻不這么看,「老沈沒瘋,這些裝瘋賣傻的也沒瘋,他們有錢賺。」</h3><br><h3>這令人想起了沈巍最初被圍觀時說的一句話:「我現(xiàn)在感到很難受,你們就是把我當猴子看嘛,那我只好就耍給你們看,我沒有別的辦法。」</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167efb">勸退</font></b></h1><br><h3>天黑以后,鬧了一天的人群逐漸散去,只剩零星幾個人還在堅持不懈地直播。他們的手機屏幕上一片漆黑,如果不是彈幕在滾動,你很可能會誤以為他們在照鏡子。</h3><br><h3>這一天似乎終于要結束了,這時,沈巍從屋里走出來活動,瞬間,從四面八方冒出來幾十個人一擁而上,一邊拍視頻一邊把胳膊伸進圍欄,希望和沈巍握手。維持秩序的安保人員立刻緊張起來,架著手臂隔絕人群,沈巍本人只好從縫隙中勉強探出手來,和有限的幾個人握了握,隨即引發(fā)一陣尖叫,場面堪比劉德華紅磡演唱會。</h3><h3></h3>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808080">「大師握手會」</font></b></h5><br><h3>面對人群,沈巍做出禁聲的手勢,這可能是他這些天來重復度最高的動作。他希望大家安靜一些,不要打擾周圍居民,「大家早點回去好不好,不然我被投訴擾民就只能離開這里了,你們也沒得拍了?!?lt;/h3><br><h3>對于自己的「走紅」,沈巍顯得比所有人都淡定。他知道這種熱潮終將過去,在一則被點贊超過20萬的視頻中,他說:「熱的時候這么多人,哪天冷了呢?就好像我過去交朋友,交了好多朋友,但是一旦落難,我身邊還有哪個在?」這一切也令他覺得荒誕,他曾對著拍攝自己的人說過:「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們一個個想紅的沒紅,我一個不想紅的卻紅了。」</h3><br><h3>人們以他的名義狂歡、博取流量,也同時再次為他制造光環(huán)。警戒線外,流傳著很多沈巍拒絕名利的傳說,比如前幾天有一家媒體要出巨資請大師出山代言,他擺擺手表示沒興趣,所謂「巨資」的金額我聽過諸多版本,從200萬、500萬再到2000萬不等。也有傳聞說有省級領導過來看他,要給他送房送車,但他表示自己只喜歡流浪。</h3><br><h3>故事聽多了,就有人真情實感地替他不值。有個小伙子跺著腳說,「大師」就應該馬上自己開直播,再找個經(jīng)紀人接商業(yè)合作,「可能一星期掙一輩子的錢哦,太可惜了?!?lt;/h3><br><h3>沈巍究竟可以從這場狂歡中獲得什么,尚且無法定論,但至少在這個剛剛過去的周末,他的困擾遠遠大于收獲。</h3><br><h3>自從被圍觀開始,他每天只能睡兩個小時,他因此慶幸自己盡管流浪多年,但身體底子還不錯。有一次被問到最恨什么,沈巍笑了笑,說:「就恨這個網(wǎng)絡,全是它帶給我的麻煩。我之前看書看了20多年,太太平平的,沒有一個人來過?!?lt;/h3><br><h3>在過去的48個小時中,沈巍每次出現(xiàn)都是為了勸說人群離開,但他的每次出現(xiàn)反而會激發(fā)圍觀者繼續(xù)圍觀的信心。這天晚上,他轉身回屋后,拍客們心滿意足地走回快捷酒店,邊走邊高興地說:「今天真是沒白等,明天咱們可得早點來?!?lt;/h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167efb">散場</font></b></h1><br><h3>3月24日,周日,人們果然來得更早、更多,鬧得也更兇,人數(shù)也達到了圍觀「流浪大師」這些天以來的峰值。</h3><br><h3>3月25日,周一,依然有人早早跑來,準備新一天的圍觀或者狂歡,只是,沈巍已經(jīng)決定不再給他們這個機會——塑料布圍欄旁,豎著一塊牌子,牌子上用黑筆寫著六個大字:沈先生已離開。</h3><br><h3>警戒線后面的玻璃門上也貼著一張白紙,上面寫著:沈先生身心疲憊,暫時離開一段時間,謝謝。</h3><h3></h3> <h3><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ce4NWeAyxTeMhTCKKSEFBg">查看原文</a> 原文轉載自微信公眾號,著作權歸作者所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