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上的守望者王聯(lián) <h3>冬天的校園寧靜單一,未名湖已經(jīng)封凍,綠頭鴨也飛去了中水湖。</h3> <h3>偶爾遇上一只小松鼠,還沒等打招呼就跑得沒影了。</h3> <h3>只有那些無論刮風(fēng)下雨都巋然不動的石刻、銅鑄或瓦制的小動物們,依然不舍晝夜堅守在各自的崗位,守望著燕園。</h3> <h3>于是,午間放風(fēng)之際,目光便瞄上了常年蟄伏在那些大屋頂上的小動物們。</h3> <h3>是的,就是那些吻獸、戧獸、套獸、跑獸、脊獸、望獸什么的,仔細看看,名堂還真不少。</h3> <h3>最初只是想看看校園里,除了西門華表上的朝天吼外,還有哪些龍子龍孫遺落燕園的。</h3> <h3>一開始很簡單,很快就發(fā)現(xiàn)傳說中的“龍生九子”,除了熱愛音樂的囚牛和動輒就打打殺殺的睚眥在校內(nèi)不見蹤跡外,其余似乎都能找到。因為傳說的版本不同,所以,龍子龍孫數(shù)量并不止九個,反正都是后人臆造的,那就姑妄傳之,各位就姑妄聽之。不作數(shù)的。</h3> <h3>比如,最常見的赑屃和負屃,下面馱著石碑的當(dāng)然就是赑屃了,力大無窮,善負重;而趴伏在碑頂上的兩條小龍則是負屃,喜好文字。這是靜園的杭愛將軍碑。</h3> <h3>這是位于燕南園西北角的花神廟碑,一說它們原屬未名湖畔的慈濟寺,也有說是圓明園的蒔花碑。</h3> <h3>這位雖然也承擔(dān)一定的負重任務(wù),但它是因為更喜歡煙火,所以才往往蹲在香爐邊的,名叫狻猊。</h3> <h3>位于鐘亭東側(cè)小坡下的石五供中的香爐上有三只憨態(tài)可掬的狻猊。</h3> <h3>還有一種說法稱,西門石獅子的脖子上拴的小“獅子”,實際上也是狻猊。</h3> <h3>石五供的花瓶上也有銜環(huán)的“狻猊”造型</h3> <h3>可是香爐爐身上的這位,就不知道是誰了?看上去有點像牛魔王??,哈哈。</h3> <h3>說到“銜環(huán)”,馬上就會聯(lián)想到“狴犴”和“椒圖”,它們也都有龍族血統(tǒng)。只不過,狴犴常見于衙門,因其好訟,也見于官府的警示牌匾,多畫作虎狀。我原以為西門上的就是狴犴呢,仔細想想更應(yīng)該是椒圖。椒圖常做螺狀,遇有外侵總會緊閉其口,因此用作門環(huán)。這么看來,我P不應(yīng)該有狴犴,而有一些椒圖更合乎常理。這是西門上的,門環(huán)已不知所終。</h3> <h3>建筑學(xué)研究中心的這對椒圖最可愛</h3> <h3>博雅塔上也有四對石刻椒圖,抬頭仰望,近不得身</h3> <h3>九子中膽子最小但嗓門卻最大的當(dāng)屬蒲牢了,它常年匍匐在大鐘頂上,平生好吼,住在海邊,但害怕鯨魚,一旦遭遇??攻擊便大聲吼叫,難怪以前在各地寺廟看到的撞鐘木杵多制作成大魚狀,原來是為了嚇蒲牢大喊大叫。怎么能這樣欺負龍呢?????這是鐘亭里的那口大鐘,鑄于“大清國丙申年捌月”。</h3> <h3>1998年為紀(jì)念北大建校100周年,也鑄了一口大銅鐘,上面的蒲牢造型更接近常規(guī)龍狀。</h3> <h3>比較有名的龍子還有鴟吻,也叫螭吻、鴟尾,叫法不一,但都指的同一位,就是那個站得最高的龍九子了,它總是蹲在屋脊的兩端,張開大嘴,恨不得把屋脊都吞下去。這是辦公樓的大屋頂。</h3> <h3>嗯,就是它。網(wǎng)上找來的圖片,各種形狀的都有,我也說不清楚,感興趣的話自行檢索吧。</h3> <h3>百年校慶前落成的北大圖書館新館的大屋頂,雖是現(xiàn)代建筑,但為了與周邊傳統(tǒng)建筑風(fēng)格相協(xié)調(diào),也采用了改造后的唐代樣式的鴟尾來裝飾。為什么讓螭吻高居屋頂,主要還是因為傳統(tǒng)中國建筑物多為木結(jié)構(gòu),容易失火,尤其高大的建筑物還容易招惹雷電,而螭吻的強項就是吞火??,真是龍盡其才。</h3> <h3>按最常見的龍生九子的說法,囚牛、睚眥、嘲風(fēng)、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負屃和螭吻一路排下來,唯獨老三嘲風(fēng),網(wǎng)上的說法有多種。</h3> <h3>一種說法是屋角最頂端腦袋凸出在最前面的那個龍形或獅形的獸頭,不過,我覺得它只是被統(tǒng)稱為“套獸”的裝飾物,目的是為了保護突出在外的檐角。不能叫嘲風(fēng)。</h3> <h3>傳說中解釋得最多的是,嘲風(fēng)為“位于殿角”“平生好險又好望”的“走獸”,于是就出現(xiàn)新的關(guān)于誰是嘲風(fēng)的版本。比如,百度百科上就給出了這個圖像,說是嘲風(fēng)。但它實際上是屋頂四角多個小跑獸中的第一位,常被直接稱作“龍”,因此,它也不可能是嘲風(fēng),下面再交待。</h3> <h3>還有說法指,那些一字排開的眾多小跑獸統(tǒng)稱“嘲風(fēng)”,這個最不靠譜,因為,等級較高的屋頂跑獸往往在排到第6個或第7個時,就會出現(xiàn)狻猊,而狻猊本就是嘲風(fēng)的兄弟,又怎么可能成為統(tǒng)稱嘲風(fēng)的一員呢?這是北閣屋檐上的小跑獸,上層有7個,其中最后面的兩個中有一位應(yīng)該是狻猊,而底層則只有5個。</h3> <h3>這些小動物都是有名姓的,如果全部登場,依次一般為龍、鳳、獅子、天馬、海馬、狎魚、狻猊、獬豸、斗牛和行什,只有故宮太和殿的屋頂才有十個,其余屋頂如有跑獸,都是奇數(shù)個。當(dāng)然,在計算奇偶數(shù)時,是不算最前面的那個騎鳳仙人的。</h3> <h3>這張網(wǎng)上找來的圖,清楚地展示了這些小跑獸的黑白照。從右到左,從上到下,順序排列,偶爾在狻猊、狎魚和獬豸間有前后錯位。</h3> <h3>在網(wǎng)上翻來翻去,我“檢索“、“比較“后推導(dǎo)出的結(jié)論是,嘲風(fēng)應(yīng)該是這排小動物身后的那個大家伙,唯有它符合傳說中公認的說法:好險、好望、蹲于殿角;尤其是它腦門上頂著的兩個犄角,與維基百科所說嘲風(fēng)是“Hybrid of goat and dragon”相吻合。好,就這么定了,從此又多了一個關(guān)于嘲風(fēng)的穿鑿附會的解釋。????</h3> <h3>北閣的重檐,上層7個,下層5個小跑獸,各有一個嘲風(fēng)押后。</h3> <h3>體齋,上層5個跑獸,下層3個,每層屋角也都有一個嘲風(fēng)。</h3> <h3>俄文樓上有7個,帶頭大哥是獅子,后面的則是天馬??海馬??交替重復(fù)排列。</h3> <h3>俄文樓東邊的沙特國王圖書館也是7個,不過,從下面眺望,似乎鳳被排在第3位,應(yīng)該是誤植。</h3> <h3>紅一樓到紅四樓都是5個,而位于紅一二樓間的紅五樓,以及紅三四樓間的紅六樓,則分別有7個。</h3> <h3>換個角度看看</h3> <h3>手機只能拉這么近了,這是紅五樓的廡殿頂脊上的7個小跑獸,看上去排列順序也是獅子打頭,天馬海馬輪流殿后,嘲風(fēng)壓陣,右上角是螭吻。</h3> <h3>春天海棠花開時的紅二樓。</h3> <h3>人文學(xué)苑的屋頂上一般有5個小跑獸,那一片建筑有點怪,硬山頂、卷棚頂和歇山頂?shù)慕ㄖL(fēng)格都有,這個還屬正常,但有的屋頂上有跑獸,有的則沒有,卻是找不到規(guī)律。</h3> <h3>西門屋脊上是5個,剩下的都是燈泡??燈泡??燈泡??,別誤會了,哈。</h3> <h3>魯斯亭頂也有5個。</h3> <h3>博雅塔可能是單體建筑中擁有最多嘲風(fēng)的,每層8個,13層合計104個嘲風(fēng)在那里環(huán)顧四周。此外,它的每條脊都有3個小跑獸,目測應(yīng)該是龍、鳳和獅子。</h3> <h3>勺海的亭子上是3個,獅子、天馬和海馬。</h3> <h3>歇山頂形制的花神廟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有兩個螭吻,8個嘲風(fēng),外加四個角的8只小跑獸。沒錯,是8個。這個有違常理,屋角這個數(shù)只能是奇數(shù)的,不知花神廟為何特殊,還是說工匠師傅大意了?</h3> <h3>不過常有臨時工來湊數(shù),看這只綠頭鴨,竟然踩在螭吻的身上登高望遠。</h3> <h3>五院的硬山頂只有四條脊上有嘲風(fēng),干脆省去了前面的小跑獸。</h3> <h3>按說,屋脊的小跑獸數(shù)目反映了一個整體建筑群落中的高低等級,是有一定規(guī)則要求的,偏偏我P的建筑,好像就是不按常理辦事。這是大雅堂,即原先的化學(xué)北樓,有9個,而相鄰的辦公樓最多才7個,兩廂矮一點的則只有5個。沒搞懂!????</h3> <h3>只能說,其它的那些大屋(shan)頂(tou)可能從來就沒把坐東朝西的辦公樓放在眼里。????連騎鳳仙人都沒給配。</h3> <h3>雖說騎鳳仙人沒什么了不起的,也沒有規(guī)定說有騎鳳仙人的屋頂就更高貴,但隔壁賽克勒考古與藝術(shù)博物館的大屋頂、小屋頂,通通都有。</h3> <h3>只要有屋角就必定安插一個,看上去顯得有點多了。</h3> <h3>更顯得多的是新翻修后的一體大屋頂,原本并沒有騎鳳仙人,而是7個小跑獸鎮(zhèn)館。</h3> <h3>像我這樣沒事亂拍片的,2016年的一張清楚印證了原先一體是真沒有仙人的,當(dāng)時的隊形應(yīng)該是獅子率6匹??。</h3> <h3>沒成想新裝修后添加了仙人,可是卻沒考慮到后面的跑獸數(shù)目,如今騎鳳仙人帶著6個跑獸(遠觀大概是龍、鳳、獅子、天馬、海馬和狎魚),看上去真是666??????</h3> <h3>不過,一般也沒人那么無聊去比對屋脊的前后模樣變化??梢姡习宀荒茏寙T工太閑,閑來便會沒事找事,無事生非。????</h3> <h3>騎鳳仙人,主要見于明清建筑中。而那時的仙人又源于宋、遼、金時用作脊飾的嬪伽,后者來自佛教用語迦陵頻伽Kalavinka,即佛經(jīng)中的妙音鳥,人面鳥身,又可解釋為飛天的一員。這是藏于泰安博物館的宋代琉璃制嬪伽,我感覺要比后來諂媚皇權(quán)的仙人漂亮多了。</h3> <h3>圖為敦煌莫高窟第172窟:觀無量壽經(jīng)變中的迦陵頻伽伎樂【盛唐】</h3> <h3>無論是騎鳳仙人還是迦陵頻伽,乃至逐步衍生出來的那些龍子龍孫,雖是特定時代的產(chǎn)物,但它們卻成為美麗的藝術(shù)品而流芳百世,成為先民留給后人的寶貴遺產(chǎn)。正如梁思成先生所言:“使本來極無趣笨拙的實際部分,成為整個建筑物美麗的冠冕?!?lt;/h3> <h3>如今,各式屋頂并存于我P校園,從另一個側(cè)面印證了她素以為傲的“兼容并包”,后者所維護的“思想自由“之大屋頂,當(dāng)是今日北大賴以安身立命的根本。</h3>